☆﹀╮========================================================= ╲╱= 小说TXT下载尽在http://www.bookben.cn - 手机访问 m.bookben.cn---【书本网】整理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版权归原文作者! =============================================================═ ☆〆 书名:将门小娇妻 作者:阿拙 三次订亲,三次退婚, 许雁遭受了全城待嫁姑娘们的讥笑,生受了全城贵妇们的嘲讽, 顶着巨大的压力,毅然决然嫁给了甩了她三次的江涵秋。 婚后第二日,京城人立马转了口风,赞其为烈女; 待嫁女们含着热泪咬破了三条手帕; 贵妇们感叹她与江涵秋忠贞不渝、可歌可泣的爱情。 然而, 许雁咬牙切齿地说:“不,我这是在那里跌倒就要在那里找回场子!” #原配再爱我一次# 江涵秋临死前才知晓原配的好,若再重来一次,他愿意用一切换她的一生相伴。 阅读指南 1、本文架空1v1,男帅,女美,双纯,无虐,一切以宠为主题。 2、本文开金手指,剧情纯属虚构,一切为剧情服务。 3、谢绝扒榜、考据党。 内容标签:甜文 宅斗 穿越时空 豪门世家 搜索关键字:主角:许雁 ┃ 配角: ┃ 其它:   ☆、穿越   诅咒古代言情偶像剧中的渣男穿越成屌丝,结果被反噬,导致自己在睡梦中穿越的概率有多少?许雁不清楚,但她确实是穿越了。   映入眼帘的是绣着空谷幽兰的纱帐,身着上等绸缎的一富态夫人俯着身子关切地望着她,见她睁眼的那一刻,紧皱的眉角立马松开了,“雁儿?你感觉怎么样?还有哪里不舒服?头还痛不痛?”   焦急的语气,上下摩挲着许雁额头温润的手,手掌中的热度缓缓传给了许雁,丝毫都不掺假的温情,让许雁本想躲开的头停了下来。她本想回说不痛了,可眼角却瞥见了陌生的环境,这是什么鬼地方?还有这个满脸担心自己的贵妇人又是谁?不会是认错人了吧?只是,这里一点都不像医院,医院怎么可能那么古香古色?难道是中医院?   她脑子里闪过一片黑影,这是原主生前最后的一段记忆。   贵妇人暗自垂泪,手里捏着纯白的丝帕,上面绣了一朵娇艳的海棠花,“你怎么那么傻啊!你怎么就跑到假山上撞墙了!母亲都告诉你了,那只是市井小人的谣言,母亲已经让身边的嬷嬷去报官了,你还做了傻事,要是你就这么不起来了,你说你让我怎么办呀?”   许雁听着贵妇人的哭诉,一口一个母亲,她便知这是原主的母亲,头更痛了,她不就是看个电视剧,顺口诅咒了下电视剧里养外室灭正妻的男主,希望这个渣男能穿越到鸟不拉屎的地方,不曾想,自己竟然穿越到了古代,这该死的男主,就应该去浸猪笼。   看着扑在自己身上哀哀哭泣的女人,她头痛、心累,如今耽误之急是不要被原主的母亲拆穿了。   许雁眼珠子滴溜溜地转了一圈,半眯着眼睛,假装睡了过去。贵妇人哭得有些累了,用帕子擦了擦眼角,本想再多说几句,却见女儿已经睡过去了,不由怒从心生,她担忧了半天,她一句话都不安慰下自己,就这么歪着头睡过去了,她啐了一口,让一旁立着的丫鬟好好伺候着。   贵妇人前脚一走,许雁立马睁开眼睛,倒是吓了丫鬟一跳。丫鬟不由得怀疑她家小姐是不是那么一摔把脑子摔坏了。   丫鬟试探性地走上前,“小姐可是渴了?”   许雁睁眼努力回忆自己穿来时第一刻的回忆,一点都想不起来,听得一怯生生地丫鬟询问:“你扶我起来。”   丫鬟手脚麻利地在扶起她,往她背后垫了两个足足有二三十厘米高的厚软枕,许雁头一回被人服侍,不由得舒服得眯了眼,叹了一口爽气,丫鬟以为弄痛了小姐,紧张地问:“小姐可是不舒服?”   许雁心花怒放地露出明艳的笑容,伸手摆了摆,“没事儿,大夫说什么了?”   支走了原主的母亲,如今头等大事就是问问自己这个身子骨如何,万一哪天一不留神被拆穿了,若是身子弱,找个借口就推了过去,若是身子强壮,要跑也来得及。她笑嘻嘻地打好了内心的小算盘,堪堪觉得有点得意,自己还是聪敏的。   “小姐这次撞得不轻,老大夫说怕是要留下后遗症,就是脑袋上会有疤;还说了以往的事儿也会受影响记不清。不过脑袋上的疤不大,还被小姐密密的头发遮着,别人是看不见了,小姐不用怕被退婚。”丫鬟往绣着回纹金丝线的灌汤包里加热水,轻轻塞进了许雁的被窝中。   许雁努力消化丫鬟的话,这老大夫真是穿越新手的神助攻啊,以往的事儿记不清,这不刚好为自己等会儿的打探做了铺垫。至于退婚?不曾想原主还订婚了,这可就难办了,她可不想盲婚盲嫁。   “那个大夫别说还真是个神医,以往的事儿我都有点记不清了,对了,我是因为什么撞墙的?”许雁好奇地问。   丫鬟这时候把嘴巴闭得紧紧的,见许雁清澈的眼眸子里露出的探究之色,顾左右而言他:“小姐坐了有一会子了,该躺着休息休息。”   许雁立马撇了嘴巴,装出电视剧中大家闺秀恼怒时的模样,“你家小姐问你话你还不说,是不是要让我把你给卖了?”   丫鬟立马跪下,声音都在发颤,“霜儿不敢。只是这事儿夫人严令许府上下不得提起,若是说漏了嘴,鞭十五,之后还要被卖出去,求小姐开恩。”   许雁到底是二十一世纪爱好和平、追求平等与自由的人,看着个十多岁、身形瘦弱的小姑娘跪在自己面前,很不习惯,也就不勉强她,“母亲不让你们议论,那我就不问了,只是我一时半会儿还没晃过神来,有些事儿记得不是特别清楚,比如我的家世,你跟我讲讲。”   霜儿虽然心里疑狐,但转念一想小姐怕是得了老大夫所说的后遗症,只要不说那件事儿,说啥都行,这才缓和了神色,犹如倒豆子搬徐徐说来。   原主与许雁同名同姓,这倒是天大的缘分。许雁之父许尤乃正三品户部侍郎,其母赵氏并不是名门大户所出身,但据说娘家还是有些钱财,估摸着以往是做生意的。许尤乃许国公府的嫡幼子,一路走着正统道路,考进士,当文官,唯一不让省心的就是娶了个没啥权势的妻子。   许尤有三女一子,其中三嫡一庶。许尤第一任妻子林氏,为已故林侯爷之女,可谓是门当户对,许尤四十不到就能坐上正三品,除了自个儿的能力和国公府的背景,林侯府也帮了不少忙。   林氏生有一子一女,嫡长女许鸾比许雁大了十多岁,许雁出生不久就嫁人,之后随其夫外任,也不曾听到过有书信往来。嫡子许玄则比许雁大五岁,许是怕赵氏入门后亏待嫡长子,林氏去世后许尤嫡子就在林侯府家养着,轻易不上门。一庶女名唤许茵,是钱姨娘所生,还有三位通房,都还未有所出。   许国公府邸是先皇所赐,在京城东面,隔着如今许雁所住的许府有两条街。许老国公有三子二女,其中两嫡子一嫡女,嫡长子陪其住在国公府邸,嫡幼子与庶子成家有官职后皆搬出府中独居。逢年过节才上门拜见。   只是原主身子骨自小就弱,平日里都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就连回许国公府和林侯爷府也是少之又少。不仅如此,原主还没有闺蜜,成日里就躺在床上或者坐在铺得软软的榻子上,唯一的活动空间就是自己的那间房,赵氏怕她生病,不让她多走动,真真是小心翼翼地捧着。这也养成了原主略微骄纵和一根筋的性格,用霜儿的话来说:小姐秉性纯良,就是脾气阴晴不定。   反观之庶女许茵,活得像嫡女一般,出外会宴,在家办赏花宴,游走于各家各府的小姐们之间毫无压力,要不是最近许家出了件事儿,别人家都以为许尤许大人家只有一庶女。   许雁不经琢磨着钱姨娘怕是挺受宠的吧?   “姐姐,可好些了?”帘外传来一柔中带着娇媚的声音,乍那么一听,犹如深谷中的黄莺儿清脆婉转,拨动人心弦。   慢慢走近的身影身形略微消瘦,却不失其柔弱扶柳般的姿态,只见来人约莫十二三岁,虽未长开,但双目澄澈,长眉连娟,微微一笑,尽显天真。   若不是眼里闪着幸灾乐祸的光,看着许茵的脸,真要被她骗了,以为她是来关心自己的。   许雁想着伸手不打笑脸人,何况她只是个孩子,都当成熊孩子来对待,原谅她这一次吧,她笑了一下道:“多谢妹妹关心,好多了,霜儿,看座。”   霜儿不情不愿地搬了个小木椅放在了床边,“三小姐请坐。”   许茵面上的笑容倒是僵住了,以往她这么嘲笑许雁,许雁都要气得半死,不是朝她扔枕头,就是随手把床头上的茶杯扔过来,溅得她湿了一身衣物,可今儿她是怎么了?难道真以为我在关心她?做梦!   许雁懒得理她内心的七拐八绕,她压根儿就不想接招。   许茵凑近她,小声说:“姐姐听说了么?京城里都在传你面若无盐女,不过姐姐倒是好运道,这一谣言倒是解了姐姐这姻缘之围,省得姐姐又寻死觅活地去撞墙,倒是费了太多的心思了。姐姐有这心思,不如好好养病才是。”   她直起身子,她嘴角勾起月牙般的弧度,轻吐朱唇,“姐姐没事就好了,妹妹我先走了,妹妹今晚见到父亲会跟父亲提下姐姐,让他来看看姐姐的。”她过了嘴瘾,得意洋洋地走了。   霜儿愤愤不平地念叨着:“小姐你对三小姐那么好做什么?每次小姐一出事,她就来落井下石,小姐就应该跟以往一样,扔她一茶杯才对!”   许雁倒是没想到原主的性子还这么烈,她立马转了性子,“我这不是脑袋晕么?病中最忌讳动怒,等我身子好了非扔她进池子里!只是谣言这事儿我倒是知道了,婚约这事是怎么一回事儿?”   ☆、退亲   这是许雁穿来的第五天,她费尽口舌好说歹说才让霜儿扶着她下床走动。原主身子虽然弱了点,但也不是需要天天躺在床上。   在病榻的这五天,许尤,也就是许雁的父亲,天天下了衙门必定要来她身边坐一会儿,两个父女相对而视,默默无语,许雁不由得有点尴尬,可许尤却不那么认为,反而觉得嫡女摔了一跤后乖巧懂事了许多,很是满意。   许尤的这一行动让许雁感到一丝丝的暖意,也顺便啪啪打了许茵的脸。   许府的花园比不上许国公府的花园,自然许雁所住的院子也比许国公府的院子小了一圈,对于许雁拖着孱弱的身躯来说,正好适合锻炼。   霜儿虚扶着她,在院子里走动,不敢离开半步,眼睛紧紧盯着她,生怕她腿脚一软,一下子瘫倒在地上,磕着身子。   许雁专注地望着院子里花团锦簇的摆设,霜儿则死死盯着她的脚,许雁一不小心和人撞上了,还踉跄退了两步,幸亏霜儿眼明手快,这才没有摔倒。   许雁不耐烦地看向相撞的人,只见许茵从贴身丫鬟玲儿的手里拿过帕子,细细地擦着刚与许雁碰撞到的部位,之后扔进玲儿的怀中,见玲儿想塞进袖子里,皱眉呵斥道:“你也不看看碰到了什么东西?收起来过了病气可得了?还不扔掉!”   玲儿捂着嘴偷偷笑了一声,“是,姑娘教训得是,奴婢这就拿去扔了。”   霜儿微挪动步子,眼眸子喷出火,正要好好和玲儿撕扯一番,却被许雁伸手拦住了,她不甘心地退回原来的位子。   许茵挑眉,就知道是个软弱的,也就是个挂名的嫡女罢了,若我是嫡女,定然做得比她好,若不是许雁的存在,百花宴上,哪位姑娘不都说我是嫡女风范,可惜了我这庶女的身份,就是她搅坏了我的前程!   “姐姐倒是有闲情逸致在这儿赏花,妹妹可都替你愁坏了。”许茵嘴上说着替许雁心忧,面上却是明显露出窃喜之色。   许雁又不瞎,想着她又想来看什么好戏了,只要她不过分,让她嘲笑下倒不妨碍。许雁瘫着脸,面无表情地看着她,懒懒地说:“姐姐我最近挺好的,没啥需要妹妹替姐姐我操心的。”   玲儿快嘴道:“二姑娘身边的丫鬟也真是的,这样大的事儿都不和二姑娘说。江家人来退亲了。”   霜儿一听,气得满面通红,就差上前破口大骂了,这是故意来膈应自家姑娘的吧,本想上前分辨分辨,可看自家姑娘那茫然的样子,怕是压根就不记得有这户人家。这气怕是出不成了,又要活生生地憋着,姑娘以往是性子太烈,如今是性子太软了,也不知这一摔到底是摔好了还是摔坏了。   许雁倒是第一次知道和原主定亲的是姓江的人家,她自己又不想成亲,退亲了正好省得自己想法子推了,只是在这个朝代,从这几日霜儿的嘴里可以得出女子的名誉很是重要,以后怕是没有好人家了。   许茵见不着许雁以往暴跳如雷的样子,反而说的话更往许雁的痛处戳了,“也对,姐姐说是摔倒,说不定是寻死觅活不要这亲事,倒是如了姐姐的意。只是姐姐到底还是拖累妹妹和许家的堂姐妹们,不过,姐姐放心,毕竟姐姐是姐姐,我们是我们,我们的亲事定然不会受姐姐名声所影响。”   她说完这番话,心满意足地出了许雁所住的院子。   霜儿扶着许雁,抱怨道:“姑娘也真是的,就让三姑娘那么说,也不回嘴,就算姑娘是为了姐妹情分,那玲儿姑娘总该教训几句,姑娘倒好,轻轻放过了,下次定然又踩在咱们头上。”   “行了,知道你忠心,这事儿都发生了,咱们也阻止不了。再说了,嘴长别人身上,我堵住了她的嘴,堵得住其他人的嘴么?即使我现在堵住了她的嘴,以她的性子,一出门,定然添油加醋,何苦又多添谈资。”许雁一步深一步浅地往回走,安慰道:“你这脾气以后改改,比我还爆,在我面前倒可以容忍你,若是在父亲母亲面前,他们可不会因着你为我说话就放过你,规矩最重要。”   霜儿嘀咕着:“我晓得姑娘是为我好,我这不是心疼姑娘么。”   许雁拍了拍她的手,安抚道:“我知道你的心意。走了这么久,倒是有点饿了,不知道今儿吃什么?”   许雁特意问吃食转开了话题,霜儿不曾察觉,叽叽咕咕地说着吃食。   许府花厅里,赵氏脸色微变,面前站着一位身着墨绿暗纹衣裳的婆子,头髻梳得高高的,脸圆,法令纹犹如八字往下拉,一看就是在后院中的管事,即使是毕恭毕敬站着也透出了说一不二的气场。   此婆子姓江,是江老夫人的得力管家婆子之一,这件差事也是她倒霉,恰巧落在自己身上,这种事儿,办得好没有功劳,办得不好还要吃挂落。   “许夫人,如今京城内都说二小姐丑如无盐女,性格暴躁,脾气诡异,我家少将军样貌好,面如玉冠、剑眉星目,器宇不凡,未及弱冠便征战沙场,敌人听到我家少将军上战场,就胆怯了五分,这几年来大大小小的战功更是数不胜数,相比之下的许二小姐,看着夫人的面容,想来二小姐的容貌也不差。那么这流言怕是二小姐在处理人情世故中得罪了他人,我们少将军娶妻重在贤,帮着处理人情世故更是重中之重,许家二小姐怕是与我家少将军不相配,好在也只是小订,为了弥补许家的损失,夫人交待小订的物件就归许家所有,请许夫人归还我家少将军的庚帖。“   赵氏听着江家婆子的这段话,便知晓退亲一事是再不可更改了,句句数落自家女儿不好之处,甚至说出了女儿不贤这样重的话。   她叹道:“既然江夫人心意已决,那就不勉强了。”她示意身边的大丫鬟去内屋拿江少将军的庚帖,江婆子见赵氏如此郝说话,倒是松了口气,缓和了下刚才的口吻道:“刚才一番话若是有得罪许夫人,还请不要跟我这老婆子一般见识。”大户人家的婆子自然晓得不得罪人,退亲时的话确实唐突了,如今事儿办完了,也该回旋一番,多少补救下。   赵氏的大丫鬟把庚帖递给了江婆子,江婆子将其妥帖收入怀中,立马告辞。   赵氏抚着太阳穴,倍感烦恼,大丫鬟元霄伸出葱般的白手,揉搓着赵氏两边的太阳穴,来来回回地打转,道:“太太别担心,二姑娘这是缘分未到。不若太太过几日到城外的清净寺里问问菩萨。”   她摆了摆手,元霄咽下本还要再劝劝的话。   夜里,许家夫妇躺在床上,赵氏说起了白日里江婆子的退亲之事,许尤并不在意,“退了也好,雁儿脾气不好,从未出过门,接触过其他人,连和茵儿的关系都处理不好,就给她找户小人家就行了,倒是茵儿年纪也不小了,是该好好选选了。”   赵氏喏喏回:“是,一切听老爷的。只是最近雁儿事多不顺,妾以为该带着雁儿去清净寺问问得道高僧,该如何化解,这样下去可不行。至于京城里的流言怕是要暗中查访,若是闹开了,只怕雁儿名声更差了。”   许尤伸手将赵氏揽入怀中,手掌摩挲着她的肩头,“行,你有成算就行了,后宅之事,我信你。”   赵氏露出了妩媚的笑容。      ☆、斗嘴(小修)   许雁一小口一小口地啄饮着手里的杏仁茶,霜儿在一旁忙里忙外收拾着要佩戴的首饰,“姑娘戴点喜庆的簪子吧,今儿可是姑娘头一次到太太正房里请安,看着姑娘身子越来越好,太太定然会高兴的。”   霜儿的话让许雁差点噎着,母亲怕是不怎么高兴吧?想着昨儿晚上母亲拼命拦着自己不要去正房请安的样子可是历历在目,不过许是自己过于敏感想多了,她可是原主的母亲呀,虎毒不食子。   许雁抬眼见霜儿像个陀螺似地转个不停,轻轻放下手中的杏仁茶,招了招手,“你过来好好儿地站着,转了那么久,我头都晕了。”   霜儿微微红了脸,“奴婢这不是替姑娘高兴么?”   许雁拉着霜儿的手,握在手心里,想着自从她穿过来后,霜儿一直服侍她,为她担忧、为她忙碌,是从心底里护着她。这是她穿到古代所获得的第一份温暖的真心,她内心不由得涌出暖意,“我知道你是替我高兴,来,你歇会儿,让小丫鬟给你倒杯杏仁茶尝尝,可好喝了。”   霜儿见许雁微撒娇的语气,抿着嘴笑,“多谢姑娘,奴婢听姑娘的。”   霜儿的话音才刚落,许茵的娇笑声从门外传来,若是许雁不知其品性,听着这犹如银铃般的笑声多少觉得悦耳,可许茵本来就是个无事不登三宝殿的人,更何况,她登门来访,必然又带来了可以嘲笑自己的谈资。   许雁眼眸子透出些许不耐烦,她的忍耐快要达到极限了。   许茵一进门瞥了一眼喝了一半的杏仁茶,想着自己早起都没这份例,同样都是父亲的女儿,她在父亲跟前比她受宠多了,就因为她是夫人的肚皮里爬出来的,就用得比自己好?她不服!   她嘴角含笑,殊不知这笑意中抹了□□,“姐姐大清早吃那么好,也不怕消化不了。”   “我消化得挺好的。连讨厌的人在面前哼哼我都能吃下饭,这杏仁茶怎么会消化不了。”许雁脱口反击。   许茵的面色变了变,按捺住冲动,等会有她好看的,“听姨娘说姐姐今儿要去母亲那儿请安,特意来与姐姐结伴同行,我怕姐姐不认得路,传出去这就不好了。”   许茵话里的意思不外乎是说她不孝,长到十三岁,却第一次到母亲的院子里请安。知道的人体谅她身子弱,母亲的爱怜,不知道的人还以为她太轻狂。   许雁眼皮子连眨都不眨一下,“多谢妹妹关心,妹妹再等等吧,姐姐要换身衣裳。”   许茵见她听不出自己话中的玄机,内心更加恼怒,沉下脸,正要编排些话,转个心思,忽然想起了昨儿晚上听到的一个消息,脸色立马阴转晴,嗤嗤地笑了起来。   许雁听得她的笑声略微奇怪,试探地问:“妹妹可是见了什么好笑的事儿?”她知晓许茵的笑里藏着古怪,本不想理她,但她笑出声怕是要让自己问她,既然她想让自己问,自己又想知道,何必再装作忸怩之态,被她嘲弄的事儿也够多了,不外乎再加上这一件罢了。   “只是想起姐姐以后的日子要更清净了,不像妹妹我以后就是个操劳的命。”许茵眼眸子里毫不掩饰的笑意,“真真令妹妹羡慕。”   霜儿作为许雁的大丫鬟,平日里行走于许府,后院里妇人们隐晦的话她还是知晓一二的,如今听得许茵话中似有别的用意,心中暗暗琢磨,往深处一想,一阵心惊肉跳。   她正想暗示二姑娘,可三姑娘却目光炯炯地看着自己,她把头一低,仔细整理了二姑娘身上的香囊挂件,盘算着等会寻个机会跟二姑娘通个气儿。   两人一并出了院子。时至春暖之时,天渐暖和,干枯地地面冒出了嫩绿的小草,花园里的柳树抽出了新芽,一片万物复苏、生机勃勃的景象。   许雁和许茵并排而走,许雁身子娇弱,身上裹了件暗红锦羽披风,领子是由上等的纯白羊毛制成,格外暖和,印的许雁气色好了不少,两颊微微泛起的红晕,显得光彩照人。   许茵则身着银纹绣花缎裙,脚踩一双兔毛制成的褐色鞋子,趁得其大方靓丽。   芳菲院是许府的正堂,只有赵氏一人居住,妾室和通房住在靠其西边小点的香院。平日里许尤每月都有半个月的晚上是宿在这院中,可见赵氏颇得宠,只可惜她肚子不争气,只有许雁一女儿。   可纵观整个许府,晚辈也就许雁和许茵两人,赵氏有许雁一女总比没有强。   每日妾室都要早早儿来芳菲院服侍赵氏,今日一进门便瞅着一姨娘装扮的女子身子微曲,手握美人锤,轻轻捶着赵氏的小腿。   两人口中说着:“给母亲请安。”   赵氏露出温和的笑容,道:“昨儿睡得好么?”   许雁柔柔地说:“多谢母亲关怀,睡得挺香的。”   赵氏听了她的回话更为高兴了,让许雁上前,拉着她的手细细打量,生怕她有所隐瞒,瞅了好一会子,见她面露红光,确实没有任何不适之处,颔首,“那我就放心了。你们坐吧,我让习秋给你们倒杯热奶,对身子好,正巧也暖暖胃。”   赵氏自顾处理家务,等她安置妥当了,两人的奶也喝完了,赵氏挥退了钱姨娘,又对着许茵道:“去见见你姨娘。”许茵应了。   偌大的厅堂里只剩下赵氏与许雁两人,赵氏肃着脸,“你父亲昨儿跟我提起,说是让你到清净寺里拜拜佛,这段时间你的事儿颇多,不知冲撞了哪位神灵,去拜拜也好,明儿我带你一同前往。”   “是。”许雁低眉顺眼地应了,内心却是一阵雀跃,来了这么多天,终于可以出门了!真是天大的好事,恨不得立马就出门。   出了门子,霜儿絮絮叨叨像个老婆婆一般念个不停,“幸好夫人亲自带着姑娘去清净寺,年前林家一姑娘自个儿到庙里祈福,现在都还没回府,奴婢可担心夫人着了钱姨娘的道儿,老爷如今很是宠爱钱姨娘,钱姨娘吹吹枕头风,怕是二姑娘都能喝上一壶。”   “真羡慕姐姐能出去游玩。”身后传来熟悉的声音。   许雁在心里骂娘,她还真是阴魂不散,成天围着自己打转。   “妹妹也可以一起前去。”   “我只是羡慕姐姐能得佛缘。”许茵话里是咒着许雁出家当尼姑去。   许雁显现出小鹿一般惹人怜爱的眼眸子,假意不懂其话中深意,“妹妹说的是,妹妹若是羡慕,我自会与母亲提一提。只怕到了清净寺,有佛缘的说不定不止我一个,毕竟你可是我的妹妹呀,佛定然不会厚此薄彼,就怕妹妹到时候不敢留下。”   “你!”许茵瞪大了眼睛,仿佛要将许雁吞进肚子里。   许雁噗嗤一声,笑了,原本微白的脸显得红润,许茵看在眼中格外刺眼,“妹妹那么认真做什么?姐姐只是跟你开玩笑的。”她玩味地盯着许茵忽白忽青的脸,许久未曾见如此会变脸的人了,不出手她当我是病猫么?   “不过姐姐后面说的话,倒是真的!”许雁上前整了整许茵微翘起的领子,嘴上勾起月牙般的弧度。   许茵眼瞅着许雁远去的背影,气得直扯帕子,又跺了跺脚,“真是气死我了!气死我了!许雁,你这个病秧子!你等着!我要让你好看!”      ☆、清净寺   轱辘辘的马车声如青玉石相互敲击声,晨光使得马车影子拉得很长,马车上的帘子一晃一晃,光透过缝隙钻入马车内。马车车身是由一层黑褐色的橡木所制成,雕刻着繁复多姿的月季花,车内四壁都用丝绸包裹着,还放着金铜所铸的火炉子,炉子上皆以花草为金,花蕊为玉,巧夺天工。   许雁第一次坐上马车,很是好奇,偷偷地打量了一番,不由得咋舌,说是富丽堂皇都不为过。   她瞄了眼车外的景象,如今还穿梭于街道上,人声鼎沸,到处都是买卖的吆喝声,行人络绎不绝,偶尔还传出砍价讨价、自卖自夸的声音。   马车走了有一炷香的时间才出了城,一下子周围声音静了下来,只空余马车行走敲击于紧实泥土上梆梆厚重的声响,许雁偷偷看了赵氏一眼,她正闭目养神。   摇摇晃晃了大半时候,晃得许雁的脑袋也晕了,刚把脑袋靠在马车壁上,马车猛地一晃,身子不由自主往前倾,差点让许雁摔了个狗□□。   她揉了揉磕到的头,霜儿焦急地嚷了起来:“都撞红了。”霜儿撩起帘子,斥责地问马车夫怎么回事,马车夫苦笑回道:“缰绳断了,轮轴也断了,夫人和姑娘怕是要下车等一会子。”   许雁茫然地看着赵氏,赵氏黑沉着脸下了车,这在半路就断了缰绳和轮轴,不是好兆头,上次是个意外,这次也是个意外么?   霜儿扶着许雁下了车,两人站在马车边上,看马车夫修理轮轴,马车夫一人的力气毕竟有限,脸通红,手腕上的青筋暴起才扶起了马车的一侧。许雁暗自叹了口气,怕是等到天黑都不一定能修好。   过了一炷香时间,许雁等得有些不耐烦了,而赵氏早已经不见踪影,许雁揪着霜儿的手臂,略带慌张地问:“母亲去哪儿了?”   霜儿东张西望了一阵子,本想如实回答不知道,眼角撇过自家姑娘略微害怕的样子,改了口,“夫人怕是往前儿走看看有没有熟人经过,姑娘在这等着就是了。”   后头传来一阵马蹄声,马急速奔跑,卷起路面上的尘埃,形成一道薄薄的屏障,遮住了来人的容貌,也使得许雁呛了一口气,吸入了满嘴的沙子。   她怒目而视,尘埃渐渐散开,面前有三匹骏马,一前两后,毛发光亮,蹄子健壮,神采奕奕,气势非凡,一见就不是家养的普通马匹。   前面的那匹马的马背上的男子扬了扬眉,此男子称得上是世间绝色。一副精致无比的五官犹如上天特别的宠爱,高挑的鼻梁之上是一双犹如宝石般璀璨的眼眸子,眼眸子里透出了精光,视线落在许雁上,闪着英锐之气。优美粉嫩的薄唇却漾着温和的笑容。他身着青白袍,不沾染一点灰迹,他的背挺得笔直,犹如青松一般秀丽挺拔,坚实有力。   许雁从未见过如此优秀的男子,原本的横眉竖眼微微柔和了下来。   男子眼力绝佳,远远就见着她呛到的样子,如今又瞥见其眼角微红,便知适才自己到底有些鲁莽了,他拱手行礼赔罪。   许雁福了福身子,微微往后退了几步,想让他们先过。男子悠然地骑着马踱步而过,见马车夫汗流浃背蹲在车轮前,看样子已经修了不长时间了。   马车有些重量,只有一个普通的车夫,怕是给一整天的时间都不见得修好,男子下马,掀起袍角,揣入腰带中,走至马车车轮前蹲下,伸出纤细的食指戳了戳车轴,回头扫了身后的随从一眼,随从便从马鞍边上的布袋中掏出一根车轴棍子,递给了男子。   男子伸长手比划了一番,略微长了点,双手一用劲,只听得啪嚓一声,车轴断成了长短两部分,一随从指着马车夫与其一起扶起车轮,男子微微用力一抽,断裂的车轴抽了出来,他又把新车轴往车轮里一塞,轻轻一拍,一下子就好了。   马车夫忙着道谢,许雁也惊呆了,难道他是专门修车轴的么?那么熟练精湛的手艺。   许雁立马否定了自己的推测,此男子腰上挂着的是上等的白玉,这块白玉的通透度即使是她这位伪闺秀都能看出来,许府上下找不到一块可以与之媲美。   此男子非富即贵。   他顺手又吩咐随从接好了缰绳,这才上马,绝尘而去。   许雁带着霜儿上了马车,过了一会子赵氏才来,马车夫向赵氏禀明了一切,赵氏见四周无人见到许雁和陌生男子一起,且还有丫鬟在场,也就没有追究,只是训了马车夫几句。   马车又摇摇晃晃走了一盏茶的功夫,这才来到了清净寺。   通往清净寺的山路两旁种满了竹子,竹子挺拔俏丽,却又不失苍劲有力,竹成林,微风拂过,倒似波涛汹涌一般,山回谷应,令人赏心悦目。   山路和缓,就着地势,直到寺庙阶梯之下,若是眺望远处,尽将远景收囊眼中,刹时间心生“会当凌绝顶,一览众山小”的气魄。   四人徒步进庙中,已经出了一身的热汗,前来迎接的是寺庙中的小和尚。小和尚只有十岁出头,多半是为了男女之大防。   小和尚很是熟练地带着她们去了后厢房,赵氏嘱咐霜儿为许雁擦擦汗才扶着习秋进了自己的厢房。   厢房很干净,许雁一屁股坐在铺着樟垫的卧榻之上,霜儿倒了被清凉的山间泉水,许雁一口气饮下,浑身的燥热慢慢散去,由内及外的一丝凉爽贯通全身。   外面一阵敲门声,霜儿出去了一会子,回禀道:“夫人让习秋来传话,说是大师要晚点才能接待咱们,夫人让姑娘在厢房中休息,若是想出去,小和尚就在外面,可以带着姑娘到处逛逛,只是不能走远了。姑娘身子不好,还是好好儿在厢房休息的好。”   许雁眼珠子飞快转了一圈,甜甜地挽着霜儿的手臂撒娇道:“好霜儿,咱们出去逛逛吧?你家姑娘我头一回出门,等会若是跟着母亲,必然什么都不敢看,趁着现在,我们去看看。”   霜儿见自家姑娘难得对着自己撒娇,原本像木偶一般的人儿突然有了人气,心一软,便答应了。   她出门唤了小和尚带路。   小和尚带着许雁和霜儿进了大雄宝殿,拜过了佛祖,进入了内殿,一直到最里面的一间禅房,这间禅房里供着观音菩萨,由于此处较为清净,是世家之人礼佛之所,许雁看着香火袅袅,穿过烟雾,似乎看到了前世的自己,不禁闪神,想起了自己的亲人,不由得上前,跪在蒲团之上,霜儿见此情景,带着小和尚退去,不想打扰她。   她双手合十,闭目默念,想着前世的亲人无所依靠,不由得心酸难忍,双目浸湿,泪珠滚滚落下,烫伤了略微冰冷的手。   此时从禅房内室里传来些许的脚步声,许雁心下一惊,猛然转头,眼眸子中的瞳孔放大,“是你!”   ☆、再次巧遇   许雁尴尬地羞红了脸,“不好意思,认错人了。”她双手并用爬了起来,不等对方反应过来,断然离开。   她像是身后有一可怕的猛兽在追赶一般,紧张和惶恐犹如一网,要将她网住,她慌不择路。那个身影,真的好像原主记忆中最后的黑影,太像了。刚才自己脱口而出的话巴望对方不要记在心上,好不容易活着,她可不想再挂掉了。   霜儿见她匆忙地背影,立马跟了上去。   许雁随意乱走,来到了放生池,她停下脚步,霜儿关心地问:“姑娘这是怎么了?”   她轻声说:“不知道为何,里面有一男子,我吓得跑了出来,幸好我在里面待的不久。”   霜儿自责地说:“都是奴婢不好,没有好好看清楚里面是否有人,就退了出去,下次奴婢就跟在姑娘身边,一步都不离开姑娘。”   许雁环住霜儿肩膀,看出了她内心的自责与愧疚,安抚道:“没事儿,我这不是跑出来了么?你家姑娘我呀,聪明机灵得很,这件事就过去了,别再想了。”霜儿颔首不提。   她还是察觉了霜儿的低落情绪,便对着放生池嚷道:“霜儿,你看,这些鱼,好美啊!”   只见放生池里的锦鲤在池子中摇头摆尾,悠游自在。它们身上的鱼鳞在阳光的照射下忽闪忽闪的,犹如一幅靓丽的铠甲加身;它们的小嘴巴一张一合,微微吐着泡泡,泡泡由小变大,从水里浮到水面上,慢慢破掉;它们的游动宛如漂在水中的五彩丝绸一般上下舞动。   许雁笑吟吟地问:“这些鱼我能喂它们么?也不知道它们吃什么?”   霜儿这才从刚才的心思里转圜过来,认真地解释:“小和尚那里有米粒,要不姑娘和奴婢一起去找小和尚?”   许雁正要答应时,只听得一冷凝之声:“这米给你。”   她抬眼一望,正是帮她修马车的那名男子。此男子只是略微垂下视线瞄了她一眼,他的手一直伸着,等着她把那小包用芭蕉叶包着的米拿走。   男子手有点酸了,微不耐烦地看她,她这才不好意思地拿走,福了福身子,“多谢公子,公子今日已经帮我解围了两次,多谢。”   他微颔首,气定神闲地说:“姑娘若是一人上清净寺还是不要乱跑的好,即使是寺庙也不安全。”   许雁望着他远去的背影,霜儿戳了戳她的手臂,小声道:“这位公子还真是仗义,路上帮着修了车轴,如今见姑娘与我独处,又劝姑娘早些回厢房,可见是个细心知暖知热的人;他还力气大,准能保护好自己的娇娘子;刚与姑娘说话,我可是瞧见了,他的眼神都未曾落在姑娘的身上,是个知礼、守礼的人。可惜不知道是哪家公子,若是跟夫人说一声,让夫人探听一番,姑娘的以后的亲事也多个人选。”   霜儿对其赞不绝口,恨不得把自家姑娘打包送给那位公子。许雁微微笑了笑,自己名声如此差,那位公子如何能看得上自己?前世和今生一样,没有男人缘啊。   半路遇到小和尚,他来请许雁去内殿,赵氏在大师门外等她许久了。   “前面的姑娘,请留步。”温润的嗓音响起,犹如清泉浸入人心。只是可惜许雁被刚才内室里的男子吓怕了,听到陌生的声音只想着赶紧离开,千万不要惹麻烦上身。   “姑娘,请留步啊,姑娘!”身后的男子一点都不气馁,原本悄无声息地脚步如今听到了响声,男子固执地追上了许雁,并一把拦在了许雁和小和尚中间。   只见此男子一介布衣书生的打扮,面容清新秀丽,才追了不长的一段路,面色就绯红,气喘吁吁,典型一副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的样儿。身形消瘦,但肤白纯红,就是许雁前世里俗称的小白脸啊。   他整了整自己凌乱的衣冠,拱了拱手,正要说什么。   许雁立马退了一步,避在了霜儿的身后,小和尚见一成年男子当众拦着许雁,犹犹豫豫想着要不要上去阻拦。   霜儿一把将许雁推到了背后,开口就问:“这位公子看着当是知礼义廉耻之人,为何拦住了我们姑娘的去路?不要以和我家姑娘认识为由诓我家姑娘,我家姑娘今儿是第一次出府,府中每日也由我相伴,我都没见过你,你怎么会认识我家姑娘。若是在刚才无意见到,公子如今的做法是不要脸面么?”   此男子经过霜儿的一番质问,面不改色,一点也不往心里去,柔柔地解释说:“刚才见到姑娘看到小生的反应,不知是否小生在无意中得罪了姑娘,若是如此,还望姑娘见谅。”   他接着又转向霜儿道:“小生家姓苏,家世虽贫穷,但小生凭着自己一己之力已经考中了举人,且姑娘放心,小生立志远大,定然不会做有损前途之事,只是怕小生得罪了姑娘,特来一问,毕竟小生是外乡人,初到此地人生地不熟,怕得罪贵人,小生担待不起。”   此人身形正是刚才吓到她的男子,她记得当时他见到自己时的表情不是惊愕而是惊喜,如今却说不认识她,她压根都不信,也许他认识原主。   许雁朝后又退了一步,猛摇头,“我不认识你,你也没有得罪我,霜儿,我们赶紧走吧,母亲还在等我们。”   走了一段距离,霜儿狠狠地说:“姑娘不要被那种狡猾之人所骗了,一看他就不是好人。况且就算是举人又怎么样,我们村里就有个举人,从二十多岁就是举人,一直到现在四十多岁了,头发都白了,还是举人,进士哪里有那么好考的。”   眼瞅着霜儿那张小嘴张张合合、喋喋不休,苦口婆心规劝自己不要误入歧途,上了那个绣花枕头的当。   许雁伸手捏了捏霜儿的脸,“行了,我知道,我又没有看上他,你急什么?你家姑娘是懂规矩的,安心吧,跟个管家嬷嬷一样。”   见自己姑娘一点都不懂得自己的心意,霜儿心里憋着一口气儿,索性丢开来,不再好言相劝。   她不服气地说:“奴婢这是为了姑娘好。姑娘以前还说了宁做文人婢,不嫁武将妻。姑娘当时斩钉截铁跟奴婢提过最想要就是陪着夫婿一起赶考,陪着夫婿一起到外地任职,不在乎官小,只要能和夫婿在一起就行了。眼前这男子,不正好是姑娘所思所想的么?奴婢这是怕姑娘被骗。奴婢话就说到这儿,姑娘自己掂量。”   许雁蹙眉,原主这择偶标准还真是自讨苦吃。一个堂堂三品官之嫡女,又有国公府作为靠山,外家还是林侯府,随随便便嫁个人都会衣食无忧,却想嫁个一穷二白的书生,真不知原主的脑子是怎么想的,放着好好的日子不过。   霜儿叽叽咕咕地小声埋怨,“都是香冬带坏了姑娘。”   香冬?这又是谁?   ☆、设下毒、计   男子压低声音,面色略带疑问,“你不是说她最喜书生么?”男子怀疑是否被眼前的人给骗了,许雁第一眼见到自己不是迷恋的眼神,反而是惊恐与戒备。   许雁失忆了,以往的那些努力都半途而废,已经让他够恼火了,不曾想,如今想再接近她这么难。   难道是在内厢房的时候吓到她了,对了,她很胆小的,只是假装自己很厉害很泼辣,以前第一次见到她,她迷路了,眨着湿漉漉充满迷茫的眼神看着自己,领着她回府时她寸步不离地揪着自己的衣角,就跟今天她揪着那个臭丫鬟一样,看来她的本性没有变,是自己不小心吓到她了。   女子食指与无名指交替很有规律地敲着桌面,眼前男子的心思转了千百转,女子压根都没有察觉,她一心盘算着如何将许雁再次推向面前的男子。   失忆的许雁,更好摆布了,若这次不成,那就换个人,不需要这个废物。   女子冷下眼神,目光落在面前男子的脸色,这样俊俏斯文的脸蛋,怎么可能会失败,怕是哪个环节出了岔子,补过来就是了,“她肯定还是喜欢书生,你放心吧,失忆之后的她脾气更好了,性格更温柔,你以前不是嫌弃她性子不好,还需要你哄,现在她性子温顺得很,让她迷上你,你叫她往东,她绝对不敢往西。”   她的手抚上面前的这张脸,来回摩挲着,深深叹了口气,眸子变得更深了,“这样好的颜色,她如何能不喜欢,就连我也......”   男子呵呵地笑了,抓住女子抚摸着的手,轻轻按了按,拦着她的肩膀,“小丫头片子,有何韵味,你才是我的心头好。若不是为了她的财,我何须牺牲我的色相,真真是浪费。你放心,我心里有你,不会放下你。”   女子拍开男子的手,冷冷地呵了一声,一声冷笑,她一点都不信男子所说的话,“你们男子,哪个不是喜爱嫩花的?韵味?这是讥讽我年纪大。反正你这张嘴,我一概都不信。这次一定要成功,就看你了。”   她严肃地盯着他,黑沉着脸,她不许他失败,上次是因为许雁失忆,这次若再失败,许雁可不会再失忆,以后就麻烦了。   男子拍了拍胸脯,声音梆梆响,他上前偷偷香了香女子的脸,“你安心!”   女子从袖口中揪出一块手帕,用力搓了搓自己被轻薄过脸颊,直到通红了才放过,她的目光锐利得如同淬了毒的利箭,直直刺向远去的背影。   屋内只空余一条用过的丝帕孤孤单单地飘落在角落里,染尽尘埃。   许雁换了一只手托腮,又叹了口气,霜儿端来了酸枣糕,她替许雁夹了一块放在碗里,劝道:“姑娘,吃一口酸枣糕,是不是姑娘想吃的味道?”   霜儿受不了自己姑娘突然间变成病西施一般,不就是抽了个姻缘签么。听大师的口吻,并没有什么不好的兆头,那个签文正巧应验了这次的退亲,姑娘下次说亲事定然能成。   桌上放着一张红纸,上面写着今儿许雁抽的姻缘签的签文,“再,斯可矣。”   这话不就是说如果这次不成功那就再试一次。下次若是不成,难道还要再试么?母亲一见这签文倒是面露喜色。   也是,这是上签,对于我这种第一次出趟门马车就坏,第一次拜个菩萨,就被人吓得失了半缕魂的人,这确实是吉兆了。   伸手点了点这张纸,霜儿笑着看了一眼,“姑娘,这签文是大吉,姑娘就放宽心吧,下次定能捉到贵婿。”   霜儿的安慰一点都起不到作用,反而让许雁觉得更添一丝烦躁,她不耐烦地说:“你家姑娘我就这么嫁不出去是么?”   “奴婢不敢。”   许雁狠狠地咬了一口酸枣糕,再狠狠地瞄了霜儿一眼。   穿越过来确实衣食无忧,再也不用朝九晚五地上班,整天四体不勤五谷不分,连穿衣服都有人服侍着,下次若是自己不想自己吃饭让丫鬟们喂饭也不会有人说什么。   只是,这个年代的姑娘也和前世的女孩子们一样,都愁嫁啊。可是前世里的姑娘们就算不嫁人也不会怎样,这世界里的姑娘若是嫁不出去那就是大事了,如今已经被退亲一次的许雁也不得不开始忧愁如何给自己找个看得上眼又不觉得烦闷的下家,好继续混吃混喝。   “奴婢给二姑娘请安。”一丫鬟装扮的女子匍匐于前,声如莺啼,恭敬请安。   许雁抬眼,这是谁?霜儿微俯下身子,轻轻在她耳边说:“姑娘,这就是香冬。”   瞧着百媚妖娆的身段,即使是如此低贱的举动也掩盖不了面前丫鬟的风姿。她的声音令人沉醉,许雁暗自咋舌,她的面容但愿不要让自己失望,“抬起头来。”   香冬缓缓抬头,到达一个合适的角度,才停下动作,垂目,这一举一动训练有素,怕是原主的母亲为原主准备的通房吧。鹅蛋脸,柳叶眉,樱桃嘴,高俏鼻,含情脉脉的桃花眼,真真是个绝色。   不由得想若是退亲的那家伙知晓有这么个妖娆的通房不晓得会不会后悔呢?   霜儿自觉地端下去吃剩的酸枣糕,许雁嚼碎了最后一口酸枣糕,咽下去,喝了口茶,清了清嘴巴,“起来吧。”   香冬偷偷地揉了揉自己的跪疼了的膝盖,眸色中显出一丝怨愤,很快就消失不见,嘴角勾起完美的弧度,温声道:“姑娘,这是奴婢为姑娘淘来的两本书,精挑细选,绝对是上佳之作,这次奴婢只能带两本过来,姑娘若是觉得好,奴婢下次把剩下的都带过来。”   她从衣袖中拿出两本约有一寸半宽的,半指厚的书,献宝似的递到许雁的眼皮底下,许雁伸出食指,书封上写着女戒,挑了下扉页,拿到面前,看了起来。   什么样儿的书让原主格外喜欢?   许雁快速翻过了两本书,一本讲的是穷苦书生遇到千金小姐,千金小姐赠金供读,下嫁于穷苦书生,穷苦书生当官后带着千金小姐飞黄腾达;还有一本除了穷苦书生与千金小姐的幸福美满生活以外里面还对比了千金小姐的妹妹嫁给富贵之人惨遭抛弃,最后郁郁而终的凄凉下场。   这都是些什么鬼东西?怪不得霜儿说原主喜欢文弱书生,怕是被这种书给迷惑了吧?她省视起面前这个丫鬟,她是原主的母亲派给原主的,亲生母亲定然不会害了自己的孩子,难道是被谁收买了?      ☆、小惩大诫   霜儿从回事处捧着一张帖子进了屋,“姑娘,这帖子都扔在回事处那好几天了。”她把帖子放在许雁面前。   香冬从内屋出来,擦了擦手,拿起许雁面前的帖子,就要拿出去扔了,霜儿指着香冬嚷着:“香冬,你干什么?姑娘都还没发话呢!”丫鬟跟半个主子似的,也就是姑娘以往太听她的话了。   香冬眼神都不给霜儿,干脆利落地说:“姑娘不去,往常都是我处理的,前儿不是病了么,不过你少管闲事。”   霜儿不服气了,可见姑娘没发话,气只能憋在肚子里,撅了撅嘴巴。   许雁喊住香冬,“拿过来我看看。”   香冬不高兴地说:“姑娘以往不都不去么?姑娘身子不好,都是霜儿瞎起哄。”香冬怕许雁想出门,这可不行。   “拿来,话那么多!你是姑娘还是我是姑娘,要不我房间让你睡?”许雁冷冷地说,手伸长,示意她把帖子放自己手里。   她脚如同灌了铅一样,一小步一小步地挪过来,蠕蠕而动,一小段路走了老半天,许雁都要失去耐性吩咐其他丫鬟把她架过来,她似乎察觉了许雁面上的些许不耐烦,便加快了几步,将帖子放入其手中。   这张帖子是粉色,上面有镶嵌着银边,有点厚,翻开看里面的内容,大致是邀请许雁去参加赏花会,日期就是今儿下午,里面还夹着一封信。   “唔,还寄了东西过来,霜儿,去回事处拿个多宝盒过来。”许雁随口吩咐道。霜儿匆匆离开,香冬本以为许雁的注意力都在信上,转身匍匐而行,要偷偷溜出去,许雁的眼角一直利用余光盯着她,见她微动,立马说:“香冬,倒杯水。”   香冬立住,“奴婢去厨房给姑娘泡茶。”   “不用了,桌上的水倒一杯就是了。”   “这水太凉了,对姑娘身体不好,奴婢还是去厨房倒一杯给姑娘。”香冬试图说服许雁,让她去厨房倒杯水。   许雁放下手中的信,似笑非笑地看着她,拖着调子道:“香冬你那么聪明,怎么会听不懂我的吩咐?看来我还是跟母亲说,我这里的庙太小,容不下你这座大佛,你还是回去伺候母亲吧。”   香冬重重跪地:“奴婢不敢。”   既然她那么想跪,那就跪着吧。许雁继续看信。香冬肠子都要悔绿了,早知道二姑娘会趁机罚自己,就不那么乖觉跪下,也不知要跪多久。   霜儿匆匆跑来,回道:“姑娘,回事处没有多宝盒,问了回事处的负责人说没有。”   听到这句回话,她不由得挑了挑眉,林侯府送来的东西,怎么可能会不见,她不由得怅然叹了口气,原主的性子到底有多软,连回事处的下人都欺压上了头,这日子还要不要过下去!   许雁怒气从胆生,拍了拍桌子,“去,把回事处的人给我叫过来!他们不过来我过去!真是反了,不把我这姑娘放在眼里!”   霜儿拔腿就跑,面上露出灿烂的笑容,姑娘终于想通了,想着当时林侯府递帖子上来,都被人处置了,姑娘和自己也不知道,等到自己知道了,姑娘又被香冬哄得不想去林侯府了。幸好如今姑娘想通了,趁着这次机会,把三姑娘偷偷瞒着姑娘收进手中的东西都挖出来,看三姑娘哪里还敢再嘲讽自家姑娘。   真是马不知脸长,每每想起三姑娘昧着良心背地里贪下自家姑娘的东西后,转身又来讽刺姑娘。   她一脚踏进回事处,传达了自家姑娘的意思,不料他们都没有任何动静,一个个都装作没有听见一样,“你们这是都聋了么?二姑娘的吩咐你们也不听!小心夫人发作你们!”   回事处的管事抬头看了霜儿一眼,沉思了片刻,对着其他人点点头,“行,那我们跟着你过去,只是回事处没人可不行,况且这里是外院与内院的交界处,按理说非夫人手令,我们是不能进内院的,这有失规矩。”   “难道你们要让姑娘出来找你们么?这更不成体统,你们放心,二姑娘院子里有嬷嬷在!”   回事处的管事露出难色,踱来踱去,双手一拍,目光带着讨好,“你看,要不这样?我跟你去见姑娘,回事处的事儿我都清楚,况且我也是这的管事,到头来不都要找我?你看,这成么?”他躬着身子,用商量地语气缓缓地出了主意。   霜儿想着,反正有人过去就行了,要不就让他跟着吧,他说得也是在规矩中。她颔首点头。   临走时,回事处的管事向小厮微微点了头,小厮立马垂目低头,偷偷儿往后退去。   只见一男子躬着身子一进门就跪下,朗声请安:“给二姑娘请安,奴才是回事处的管事。”   许雁打量着身形略瘦,中规中矩的管事,“这林侯府送来的帖子,还有什么东西么?”   管事沉声道:“奴才不知,估摸就是帖子。”他自然知道二姑娘问的是什么,那个东西是三姑娘房里的丫鬟顺走了,想必是献给了三姑娘,即使有事,也是三姑娘房里顶着。他回话的时候刚开始肯定不能照实说,毕竟都是姑娘,虽然一个是嫡出,一个是庶出,可府里上下都知道,嫡出的姑娘庶出的待遇,反而庶出的三姑娘都要赶上嫡出的姑娘待遇了,如今二姑娘约莫是要发难了,最好是两不得罪,也许二姑娘就成了呢?   “你是敬酒不吃吃罚酒?左右卖乖讨便宜?”许雁一抹子看穿他的神色,让原本心有打算的管事心突突跳了起来,什么时候二姑娘变得如此精明?   管事赔笑道:“求姑娘饶了奴才,奴才也就是个下人,姑娘您天仙一般儿的人,跟我们这些泥腿子计较,这这,不合算呐,奴才真的有难处。”   他顿了顿,听着上头二姑娘的动静这是非要自己说出口,也就干脆地交了低细:“是有个多宝盒,只是三姑娘房里的丫鬟拿走了,姑娘房里的丫鬟再下等也比我们尊贵,我们哪里敢拦着?姑娘您看这事儿,奴才们真的是里外不是人啊。”   许雁听着他诉苦,十句话里有五句是真的就该笑了,“行了,我知道了,你先回去吧,下次我的东西我房里的丫鬟自然会去拿,若是再敢拿我的东西。”她停了下,瞥向雪儿,雪儿爽快地把从厨房里顺出来的菜刀扔在了管事的面前,差点儿砸中了他的膝盖骨,“你就用这把刀把她的手给我剁了!听到没有!不管是谁,敢拿我的东西,都给我剁了!”   管事额头上的冷汗这才冒了出来。      ☆、开撕   “姐姐好大的阵仗,连规矩都不守了。姐姐这是要剁谁的手?姐姐可别忘了,这个家还不是姐姐做主,是母亲做主。”许茵扶着丫鬟进了门子,远远就听得许雁在屋子里教训回事处的管事,还打算在背地里敲打我,也配!   许雁美目流光,轻轻落在许茵的身上,嫣然一笑,仿若令春光都暗了几分,“妹妹如此懂规矩、重规矩,那自是知道长幼有别,嫡庶有分吧?”   这话犹如一把刀,狠狠捅进了许茵的心口,若说许茵的禁忌,不外乎就是长幼和嫡庶,她最恨自己年幼,更恨许雁这个软柿子出身比自己高贵。如今竟然当着丫鬟和管事的面明晃晃地讥讽自己,气得她全身发抖,真是忍无可忍!   她阴测测地说:“姐姐真是威风,不过也就是只纸老虎罢了,逞什么能!”她又上前了一步,高扬着下巴,嗤之以鼻。   许雁笑颜盈盈,一点都不将她的鄙夷放入眼中,温温柔柔地说:“姐姐我自然不会把妹妹怎样,妹妹知书达理,在京城中小有名气,应该知道取而不告畏之偷这句话的含义吧?既然如此,那就报官吧。妹妹知道么,我可是丢了个多宝盒,从林侯府那送过来的,回事处的人个个都能证明是你的丫鬟取走的。只是我不知道,什么时候我院子里的东西你的丫鬟可以随意拿走的?妹妹真是懂规矩啊。”   管事听着许雁绵中带针的话,身子赶紧往角落里缩了缩,生怕两位姑娘一不小心关照到自己,自己怕是不死也要脱层皮下来。   “我没有偷你的东西。”   “我又没说你亲自偷我的东西。”许雁把亲自两个字咬得既准确又缓慢。   “你!”许茵面色通红,平日里端着的仪态早已经丢弃到了天边,头发气得都要竖起来了,双脚狠狠地跺地,恨不得把地面踩出一个窟窿,好把许雁给埋了。   许雁一脸严肃,“既然妹妹说自个儿丫鬟没有偷,那还是报官吧,毕竟府上丢东西,这可是大事,马虎不得。这次还好,只是我的东西,若下次丢了母亲房里的东西,再下次丢了父亲书房里的东西,到时候悔恨就晚了。”她对着霜儿吩咐:“去门口让小厮到府衙报官。”   许茵急了,“不许去!拦住她!”   丫鬟烟儿张开双手拦住霜儿,霜儿卷起袖子动手推她,她一把掐住霜儿的胳膊,霜儿手反过来掐她的小臂,两人从互掐演变成了扭打,由于霜儿战斗力比烟儿强,许茵眼看着烟儿就要被退开了,她今儿又只带了个丫鬟过来,咬咬唇,上前揪住霜儿,烟儿见许茵过来助阵,原本软下去的气势一下子又起来了,两人一个揪着手臂一个揪着头发,硬生生把霜儿的头发揪下来了好几根,连双臂都一片青紫青紫。   三人闹成一团时,赵氏这才匆匆忙忙带着丫鬟婆子赶来,她只见自家女儿悠悠哉哉在一旁看戏,而许茵却失了身份和丫鬟互掐,气得差点喘不过气来,厉声呵斥不果,让婆子上前拉开她们。   许茵哭着闹着说许雁欺负她,许雁摆摆手喊冤:“母亲明鉴,我怎么敢欺负妹妹,我一没动手打她,二没动嘴骂她,三也没指使丫鬟去打她,这怎么能算是我欺负她?我只是在处置回事处的管事,谁知妹妹就打上门来了,各种挑衅,我自个儿的东西丢了,问下人都不知道,我就让霜儿去报官,谁知妹妹不肯,让身边丫鬟拦着,身边丫鬟拦不住,她自个儿又掺和进去了,整件事回事处的管事可是看得一清二楚,母亲不信问他。”她把战火烧到了躲在一旁看热闹的管事,别以为你躲在一旁就没事儿,该有你的事还是有你的事。看了这么久的好戏可不是白看的。   赵氏看向管事,管事硬着头皮点了点头。   二姑娘确实没有说错什么,也没有做错什么,若真要说错那就是二姑娘算准了三姑娘必然会拦着不让报官,二姑娘就是存心想把事情闹大的,只是这个猜测他不能说出口,反正三姑娘那儿是彻底得罪了,不如趁机讨好二姑娘。   赵氏抚了抚自己戴着金光闪闪的右鬓,冷漠地看了丫鬟烟儿一眼,“把丫鬟烟儿拖下去,打十板子,去针线房做事吧,至于霜儿,罚份例半年。”   “不,夫人偏心!我不服!”许茵试图要挣扎开婆子们的约束,头上的发簪在她强烈的扭曲下,啪嗒一声,掉下来,碎了,那是只通透的玉钗,一看就知道不是她该有的。   赵氏看都不看她一眼,“把三姑娘带去佛堂跪一晚上,之后禁足一个月,至于二姑娘,这两个月的份例不用给她了。”   许雁福了福身子,“多谢母亲。”   “以后不许再闹事!”赵氏缓和口吻警告许雁,她伸手点了点她的脑袋,“再闹事我跟你父亲说去。”   许雁双手抱着赵氏的手臂,左右摇晃,像只撒娇的小猫一样黏人,“母亲,女儿知道错了,再也不敢了。”   赵氏抚了抚她的头,看着她略带狡猾的神色,红润的脸庞,叹口气道:“也不知你身子好起来究竟是好事还是坏事。”许雁吐了吐舌头,俏皮的模样让赵氏连连摇头,舍不得再说她。   许雁拉着霜儿的手,细细检查,只见双臂无一块好肉,可见她们二人是下了力气掐的,原本还没咽下去的怒气又火了起来,她露出心疼的眼神,“雪儿,去请大夫,就说我今儿被闹得头有点晕,若是母亲问起,照实话说就行。”   霜儿急忙要把双臂伸回去,拉下双袖,“姑娘不用替我费心了,我等会出去买个药膏涂一涂就是了。”霜儿心里充满感激,二姑娘终究还是明白过来了,这点小伤不算什么,只要能让姑娘在府里过得越来越有底气,就算是把她的命搭进去,她都二话不说。   许雁拍了拍她的手心,严肃地说:“这可不行,你好歹也是个姑娘,身上留了印子不好,再说你这次也是为了我,我记在心上,你也不能白白被欺负了去,这笔账总是要算的!”许茵虽然元气大伤,但她背后还有她姨娘撑腰,等她跪完佛堂,说不定又开始蹦跶。   雪儿才出了个门,回来时悄悄儿和许雁说起了外面的传言,“姑娘,外面都在传您在府中仗势欺人,生生打了三姑娘一顿,导致三姑娘还要养伤半旬日。”   真是颠倒黑白,不曾想那么快就出手了,旧账还没有算清,新账一并来了,既然如此,那就不要怪我不客气了。   许雁招手,雪儿俯身附耳,连连点头,一转身就出去了。   ☆、散布流言   京城东门附近有一家老字号的小吃店,不像其他酒楼那样华丽,从里到外装修得富丽堂皇,只是普通的店面,摆几张桌子,几条凳子,放上几副筷子,很是简陋。里面的小吃确实京城中唯一的味道,在如何高等的酒楼里都没有,很多达官贵人都会派小厮来买吃食,价格公道,连市井小民路过小吃店都来吃一顿解解馋。   两匹油光发亮的马从东门飞驰而来,慢慢停在了小吃店门口,马背上的两人下了马,两人四处张望了一阵子,正巧角落里有一张空桌子。   待二人坐下,叫了两碗卤面,一侍卫装扮的男子拿起近处的筷子正要起身往热水处烫一烫时,只听得边上一吃面的人讨论着许家嫡小姐,“那许家二小姐,据说把自己的妹妹打得下不来床,真是脾气暴躁,传言非虚,怪不得被退了亲,这种恶婆娘,就是我们这些市井小民也不敢娶,怕是以后要老死在许府了。”   另一人好奇地问:“退亲了?哪家少爷运气那么好,捡回了一条命,要是娶进门,岂不是被打得半死。”   知情人放下了筷子,抹了抹嘴巴,神叨叨地说:“那可不一定了,你知道和许二小姐定亲的是谁么?是江少将军啊。”   “江少将军?是那个未及弱冠就吓得敌军退避三色、不战而降的江少将军?”   “正是。许二小姐若是嫁入江家,也不知是将军厉害还是小姐厉害,可惜了,现在连将军都娶不起许二小姐,看来还是小姐厉害。”知情人过着嘴皮子瘾,正哈哈大笑。   侍卫轻轻放下筷子,正准备冲上前揪起对方的领子,好好拉到巷尾痛打一顿时,被人按住了手臂,他只能低着头坐下,埋头吃面,像是要把愤怒发泄在吃食上。   不料却有一年轻公子哥,面白唇粉,通身长袍的料子是上等的暗蓝色云锦,悠悠哉哉地反驳道:“这你可就说错了。”   知情人不服气了,站起来,指着那位小白脸似的公子哥儿嬉皮笑脸地说:“难不成这位贵公子亲自见过许二小姐?要不怎么说我说的胡话!”说着他暧昧地笑了起来,对着同桌吃面的汉子挤眉弄眼。   公子哥微微一笑,不见怒气,淡然地回:“我都没见,你怎么可能见过呢?见过许家二小姐的怕是只有婆子吧?”   他四两拨千斤的话儿明摆着就是说这汉子地位低下,却又乱嚼舌根,像个婆子一般惹人生厌。   “你自己才是个婆子,看你长成那样,细皮嫩肉,像个小白脸,不会是被哪个公子或者小姐养着吧?”同桌的人听得他如此挑衅,面色都变了,他们都见着那公子哥腰间的印章和手中的扇子,一看就是价值连城,养小白脸的人岂会下这么大的手笔。   “我是不是被养你都看不出来,真是眼拙,看到你的友人没有,都埋下头吃东西了,只有你这个傻冒才出头瞎嚷嚷。”   此时店门口的一婆子喏喏出声道:“我是没见过许家二小姐,但是我亲戚见过,我亲戚专门给许家送菜,有一回在厨房见到过,说是吹一阵风都能把她刮跑了。据说许家二小姐身子不好,常常在屋子里养病,很少出门,也就最近儿身子才好了点。只说是天仙一样的样貌。倒是三小姐脾气不好,常常去二小姐屋里折腾,昨儿我亲戚回来就说了,许家奴婢们传得沸沸扬扬,据说三小姐偷了二小姐的东西,被许夫人责罚了。”   旁边一些婆娘听得里面有隐秘,都凑上前问:“可是真的么?”   那婆子信誓旦旦,拍着大腿道:“怎么不是真的,你们不知道么?据说是二小姐的哥哥送给她的东西,被三小姐看见,一声也不说,就让丫鬟顺走了,三小姐是庶出的,也难怪。”听着的人们一阵唏嘘,又议论了几句。   公子哥擦了擦嘴巴,偷偷儿从无人注意处溜走。   江涵秋起身跟上,侍卫随之而起。   两人一出店门,就没看到那位公子哥的身影,侍卫嘀咕着:“怎么脚程那么快?”   江涵秋皱了皱眉头,上前解开绑着的马绳。赶巧了,店里那位议论自己的汉子也出来了,他对着侍卫使了个眼色,侍卫跟了上去。   许家后院的角门,霜儿在门后走来走去,急得眼泪都快要掉下来了,姑娘怎么还不回来。她真想不管不顾就出去找她。   此时传来一长两短的敲门声,霜儿看了下四周,拉开了门,两个人影闪了进来。   霜儿手里拿着一套男装,嘴里念叨着:“姑娘,你真是吓死奴婢了,就这么跑了出去,不是让雪儿交待她兄长帮忙办事了,怎么还要自己亲自出去。”   许雁笑嘻嘻地腆着脸,“上次在厨房里碰到送菜的婆子,听她说起过城东那出了名的小吃,价格还公道,若是求了母亲,定然不会允许我去,这不,趁着这次机会,我和雪儿亲自去品尝了一番,真真是好吃极了,现在都回味无穷,对了,你的份儿雪儿拿着,她等会亲自给你端来,算是让你压压惊。”   霜儿无奈地说:“姑娘若是少出府几趟比给奴婢带什么吃的都好。”   “那套衣服拿去烧了。”许雁从桌上拿了颗葡萄塞进嘴巴里,“你是不知道,我这次去倒有个新收获,那家店铺虽然不大,但人流量也多,且市井小民,不知轻重,咱们在那儿说了什么,一转眼儿都知晓了,透过这些人的嘴巴,把话儿穿给主子们听,再加上明儿我要去的赏花宴,双管齐下,至少能抹杀掉一些不实的谣言,以后,我得多结交些人才是。”   只是,那位男子,略微有点眼熟,还有那个在小吃店里大放厥词的汉子,也不知是谁派来的,等会让雪儿吩咐她哥哥去查查。   明儿要去林候府见兄长,只是她总觉得有一丝不解,许茵虽是庶女,但也是兄长同父异母的妹妹,为何兄长只给我送东西,而没有给许茵,难道仅仅只是因为我也是嫡出的么?      ☆、逼迫回府   乍暖还寒之时,许府院子里的梅花白里透红,艳丽而不妖娆,远远就能闻到一股子清香的味道,一阵寒风吹来,片片梅花花瓣随风起舞,犹如跳跃在空中的飞灯,令人感到一丝温暖;花瓣落地,渐渐铺满了院中的小路,像是铺上了新嫁娘出门之时的红毯,洋溢着喜庆的味道;空气中飘来了阵阵花香,沁人心脾。   院中景致如此美好,可惜正房的人却没空欣赏此景。   正房中一片肃静,平日里偶尔还有些小丫鬟不规矩的脚步声,如今丫鬟们头都低得不能再低,不敢吭声,不为别的,只为堂中坐着的客人。   这位客人粗粗一看先是被她的衣着所吸引,她身着大朵海棠暗红烟纱碧霞罗,袖口上绣着精致的细小的海棠,袖边用银色丝线细细勾勒其中,下摆是一副千姿百态的海棠图,若隐若现,一点都不会使上身的衣裳逊色,二者搭配,恰到好处。   细看其面容,约三十许人,玉面淡拂,修眉联娟,明眸善睐,唇色一点红,云鬓袅袅,雍容华贵。保养得当,若不是那微微有些深的法令纹,倒让人以为只有二十许人。   坐在上面的赵氏略微不安地看了她几眼,才开口问:“大嫂此次前来不知所为何事?”眼前的人正是许尤的大哥许为的正妻沈氏,沈氏乃出自沈国公府上,为现任沈国公嫡次女,沈国公嫡长女入宫为妃,即如今的德妃,沈氏的嫡长兄娶的是当今皇上的韩太傅之女,沈氏的嫡次兄尚的是当今皇上的姐姐安阳长公主,沈氏家族显赫,在国公府里更是说一不二的管家人。   家世撇开了赵氏十万八千里路不说,沈氏未出阁前还是个才女,曾经当过皇上的妹妹安平公主的女伴读,并且许国公这一房并无妾室与庶子女,可以说沈氏就是人生赢家。   今日特意前来许府实际上是许太夫人的吩咐。   前段时候许太夫人听得京城中对于许雁的各种谣言就十分揪心,只是想着到底许了人家,而且还是武将之家,定然不会过多计较,不曾想,江家到底还是计较上了,且一计较就往退亲路上奔,毫不客气退了婚。   许太夫人听了这消息,一下子病倒在床上,三天都没起身子,又听得许雁在退婚前摔了一跤,差点就去了,硬是又躺了两天。等许太夫人下床,病好些了,谣言也散了,到底也就不在意了,想着许雁定然遭他人暗算,暗地里派人去查了,未果。   这才消停了几天,又传出了许家二小姐和三小姐起内讧、大打出手一事,气得许太夫人拿着拐棍把餐桌上的菜盘子都敲了个稀巴烂,硬是一个晚上没吃没睡。   第二日老了许多。   她思虑了一个晚上,再这样下去许雁得毁了,不行,她不能看着她的亲孙女就这样被毁了,无论如何,都得把亲孙女给接回来。至于赵氏回不回府,她一点都不在意。   沈氏来请安时她就将这一重要的事儿细细嘱托给了沈氏。沈氏也没有让她失望,雷厉风行地处理了国公府里的事务,乘着马车急奔许府。   沈氏似笑非笑地看着赵氏,“我来许府为了何事你猜不出来?”   赵氏本就不是愚笨之人,她略微一思量,怕是为了雁儿在京中流言一事,但她不想说出口,依旧装得什么都不知晓的样子,轻声道:“大嫂,我确实不知。大嫂已经许久未曾登门了,这是厨房特意做上来的小点心,大嫂尝尝看。”   她示意身边的丫鬟把篮子里的点心端到沈氏面前。   沈氏瞥了一眼点心,花色很好看,粉中带白,小巧精致,只是什么样的点心她没见过,自是不会放在眼里,冷凝地说:“不忙。我确实很久没有登门了。你也搬出国公府十多年了。逢年过节总是见到你和三弟,倒是雁儿,自从懂事后就未曾见过,每每老夫人念叨她,你总说她身子不好,如今老夫人老了,很是想她,想接她过去住几天。”   这一番话在赵氏耳朵里听来不过是老夫人吩咐她把许雁送回国公府,说是住几天,只怕之后许雁就再也不会回来了,她不能让许雁一人回府。   赵氏扯了扯个笑脸,语气中带有讲道理的意味,像是在说沈氏不讲理,“雁儿身子不是很好,如今虽然开春了,但天气还冷,这来来去去地怕是身子受不住,不如等天气暖和了再送雁儿过去陪陪老夫人,算是代替相公和我给老夫人尽尽孝。”   沈氏抬了抬眼皮子,从头到脚打量了她一番,不客气地说:“你这十多年别的本事没练成,倒是说瞎话的本事长了不少。”   赵氏双手紧紧地揪着椅子的扶手,假装镇定地打岔道:“大嫂这是说笑了,我说的句句都是实话。”她恨不得一下子扑到沈氏面前,对着沈氏就是啪啪两下,她平身最恨的不止是沈氏的家世,还有她那不可一世、总像看着蝼蚁一般看着自己的眼神,如同自己的所思所想都在她的掌控之中,自己就是她面前的跳梁小丑般,丑陋不堪。   对于和自己弟妹撕破脸一事沈氏一点都不在乎,她尖锐地说:“你说雁儿身子不好,那怎么听说她都亲自动手打许茵了?还是许茵打了雁儿却被人传成了这样。雁儿若是在老夫人面前教养绝对不会出现这种事儿,更不会让全京城里的人看我们许国公府的笑话!若是前者,老夫人知道了会如何处置你,你自己好好想想;若是后者,那雁儿更应该回国公府,你连一庶女都压不住,如何能保全雁儿。”   赵氏咬了咬嘴唇,她压根就没料到这事儿会引起老夫人的关注,毕竟上次退亲这样的大事老夫人都没有过问,她并不知老夫人是气得起不来而不是不过问。   她艰难地开口,“许茵是我打的,跟雁儿没关系。”   “行了。”沈氏阻断了她的解释,“我不想听你说这些,我只是奉了老夫人的意思来的,老夫人说了,她必须见到雁儿。不是明天,是今天。”   听着沈氏如此决断的话,赵氏只能先退一步,“可是今儿怕是来不及收拾衣物,还有一些用品。”   “雁儿想用什么,想买什么,想穿什么,到了国公府我自然会帮她料理得妥妥当当,她只要带上贴身丫鬟就行了。你让丫鬟去后院跟雁儿说一声。”沈氏又指了指身边站着的大丫鬟,“你跟着她过去见见二小姐。”   赵氏的一脸不情愿沈氏自然看在眼里,她也是知晓内情之人,明白赵氏为何不想让雁儿回府,可惜,这次她是挡不住了,老夫人当初的许诺和容忍已经到了期限了。   “你也可以一同回府,若你舍不得雁儿的话,跟三弟说一声,老夫人还是希望他能回国公府住。”   赵氏微微地点了点头,面色比刚才更为白了。   见她不安成这样的沈氏,好歹给了句准信:“这么多年过去了,你又不放心些什么?那件事只要你不过底线,我们自然不会跟任何人提起。”   赵氏的眸子暗了暗,沈氏虽然这么说但她还是不放心,她又不是没见过沈氏的手段,这么轻易的许诺,怕不是件好事,未免夜长梦多,终究下了决心,“老爷回府后我会劝劝老爷,让他回府在老夫人跟前尽孝。”不能让雁儿就一个人回府,绝对不能,但若是自己跟着回国公府,她又怕钱姨娘和许茵不老实;若带上钱姨娘和许茵一起回府,那老爷身边必然要有人伺候,这时候老夫人怕是要插一手的,她不允许自己的领地有他人入侵。   沈氏翘了翘唇,敷衍地说:“随你。”   ☆、装病搏同情(再捉虫)   许雁眉头紧锁,翻了一页书,不一会子又翻了一页,没过多久,又翻了一页,之后她把书翻得哗哗直响。她拉下了嘴角,眼眸子里一片阴郁,显然是心情糟透了。   雪儿小声漫步前来,本想要回话,站在许雁身后的霜儿偷偷对着她摆了摆手,雪儿这才察觉到自家小姐心情不好,便退到了一旁。   许雁的心情很是烦躁,本来昨儿出了趟府门,扳了许茵一把,据说她昨晚在佛堂跪了一整晚,膝盖都跪肿了,清晨出佛堂之时一瘸一拐的,且还骂语连连,她正想好计策要乘胜追击。   她原以为许茵罚跪的当天下午钱姨娘就该过来,父亲当晚也会宿在钱姨娘那里,她都准备好以一敌三,连台词都想好了,可是,父亲却睡在了母亲那,至今都未曾露面,而钱姨娘......   昨晚过于兴奋,她整整失眠了半宿,第二日快日上三竿才起,霜儿边打理她的头发边说起钱姨娘早上曾来过,见她还睡着,说过会再来请安。   许雁别的不敢保证,斗小三这种事儿,那是来者不拒,以一当百,百发百中,箭无虚发,句句戳中要害。   遥想前世的她就曾帮着闺蜜出头,骂得闺蜜男友的小情人差点当场撞墙而亡,区区一个妾室,还是古人,怎么着也比前世的人更要脸皮子,用个五成功力,足以把她骂成重伤。毕竟嫡女残害父亲妾室这件事儿到底传出去对自己不好,还是需要节制的。   她自然是雄心勃勃,挽起袖子,准备大干一场。   只是,事实并不像她想的那样。   第一次见到钱姨娘,她三十出头,身材高挑,乌发如墨,鹅蛋脸、声音婉转轻柔,发髻上的钗子是银色的,未曾多一分也未曾减一分,身上着淡粉长裙,言行举止端庄秀美。   她面上不见一丝怒气,进门就先替许茵赔礼道歉,“茵儿昨儿行为举止莽撞,冲撞了二姑娘,且妄图利用言论加害二姑娘,都是婢妾这做姨娘的不是,还望二姑娘能大人有大量,不要跟三姑娘计较,婢妾定然向老爷进言,请求老爷跟夫人提一提,让夫人派个嬷嬷加以管教。”   这完全不按照常理出招啊,她的亲身女儿被罚跪了一个晚上,即使知道自己的女儿大错特错,也不是温和地来和我道歉的呀,难道她是假意道歉,背地里想吹吹枕边风?   只是接下来钱姨娘的话让许雁惊呆了,她难道是看透了自己么?   “二姑娘怕是以为婢妾这是虚情假意,心里狠得牙痒痒,碍于自己低贱的身份,不得不低头向二姑娘表达歉意。其实不然。”   钱姨娘勾起一丝温柔的笑意,目光柔和澄亮地注视着许雁,没有一丝闪躲或者不真诚的痕迹存在,“婢妾虽然身份低微,但年纪小时也曾读过一两本书,知晓一些道理,也懂得什么是君子什么是小人,三姑娘自小就不在婢妾身边长大,只是日日与乳母相对,今日才猛然发觉三姑娘行为有所偏差,婢妾作为三姑娘的姨娘,自当反省。但婢妾身份的局限,到底也管不了那么多。希望二姑娘能明白婢妾的难处。然,二姑娘此事本可不必闹得如此之大,二姑娘如此处理若为了自己,那接下来的话就当婢妾胡言乱语了。婢妾只能说,二姑娘要擦亮眼睛,想想摔倒前姑娘到底看到了什么。”   钱姨娘临走前说:“婢妾不会威胁到夫人的地位,也不会威胁到二姑娘的地位,婢妾只是婢妾。”   她一句话点中了许雁的疑惑,许雁一直都未曾搞明白她在昏倒前究竟看到了什么,除了那个黑影,还有呢?   许雁托腮,目光无神看向雪儿,雪儿以为在看她,立马上前回道:“姑娘让奴婢盯着老爷的行踪,老爷刚刚进府,去了三姑娘处,约莫过会就会来姑娘这了。”   姑娘这是怎么了?难道钱姨娘给姑娘脸色看了?钱姨娘可比那些通房规矩多了。   小丫鬟轻巧地进来禀报:“二姑娘,老爷来了。”   在雪儿禀报后,许雁就让霜儿帮着自己宽了衣裳,特意在自己的面容上多扑了些白/粉,早起的胭脂和口红一概都擦掉,微微在眼底下画了点青色,头发更是弄得有些蓬乱,她拿着铜镜细细端详了一番,又吩咐霜儿在其唇上扑点白/粉,唇色也太红润了,一点都看不出病弱的样子。   接着吩咐霜儿烧点炉子,让雪儿拿了冰水往自己手上抹,试图让自己的手温冷下来。   做好这一切准备后,小丫鬟禀报老爷来了。   许尤已经有几天没来看许雁了,房中的摆设没有任何变化,只是屋内的温度有点高。   他本想好好说许雁几句,毕竟许茵是妹妹,年纪小,多加忍让就是了,何必闹得两人如此难看,又让京城人看笑话。   可是一看许雁的面色,他想出口的话就这样咽了下去。   许雁出生身子就不好,常年在屋子里待着,面色略白,没有一丝人气,偶尔见她发脾气才觉得她是鲜活的。   许尤每三天来见她一次,除非是她病榻缠绵之时每日来守着,要不也不肯多来,一是怕见了难过,二是他也更想宠着自己健康的女儿。   刚见茵儿膝盖都红了,在嫩白的肌肤中显得格外刺眼,家中本有一病弱的女儿,他自是不愿意好好的另一个女儿又被折腾病了,本想来劝劝雁儿,可雁儿面色发白,躺在床上,见了自己还笑颜盈盈,当他握住她的手,被她冰冷的温度给吓了一跳,这样病弱的女儿,又如何能够再苛责呢?她已经做得很好了,只是又想起茵儿膝盖上的红肿。   他刚要开口,发现雁儿的手腕贴了厚厚一层膏药。   “这是怎么了?”   霜儿上前解释道:“姑娘昨儿抄了一整夜的佛经,说是三姑娘在佛堂受苦,作为姐姐自然不能安稳睡觉,此事虽然因为三姑娘而起,但姑娘觉得自己没有尽到长姐的责任,因此陪着三姑娘一起受罚。”   许尤听了很是动容,抬手抚了抚她的额头,前所未有温和地声音说:“你这傻孩子,这件事本来就是你妹妹的过错,钱姨娘都说了,让我好好找个嬷嬷来约束约束她,我也答应了,你再不许这样折腾自己。”   许雁乖乖地点头。   霜儿又从一抽屉拿出膏药来替换,只见手腕早已经红得发紫,比许茵那膝盖所受的伤害更大。   许尤内心彻底清楚许茵受罚时偷懒了,至于她膝盖上的红肿已经在发现被骗之时被抛却脑后了。   ☆、让步   许尤与许雁父女两相对无言,两人周围散发出来的氛围连身边的丫鬟都觉得格外尬尴。   正当他们二人与丫鬟们都不知如何打破这一僵局时,赵氏的贴身丫鬟习秋过来了。   习秋一眼见到许尤很是吃惊,等她的目光落在二姑娘的面容上更是差点惊呼出声,昨儿气血满满、面色红润的二姑娘今日怎么就病倒了?若是平日也就算了,正堂里候着的国公夫人若是知道二姑娘气色这么差,到了国公太夫人面前更有话说了,夫人回国公府岂不是更加难过。   二姑娘也真是的,连生病都不懂得挑好日子,白白浪费了夫人对她的疼爱,真是晦气。   习秋面色变了又变,到底是当了这么多年的大丫鬟,再难的大场面也经历过,到底是掩盖住了自己的想法,只是她忽闪忽闪的眼眸子倒是让入了许雁的眼。   “老爷,二姑娘,国公府夫人来了,说是奉了太夫人的命,要接二姑娘回府住几天,这位是国公夫人身边的姐姐。”   只见习秋身后上前了一位女子,穿着打扮倒是比习秋好了许多,但也不出格,绿裳长裙,边角上绣着一朵荷花与片片莲叶,头上梳着常见的丫鬟二丫髻,上面点缀着一些小珍珠镶嵌的簪子,声音稳重柔和,“给三老爷和二姑娘请安,我家夫人让奴婢来帮二姑娘收拾东西。”   许尤对于自家大嫂的行事一向都略带反感,他本人不喜强势的女人,他本能地就想推拒,“如今雁儿身子不适,如何能够经得起颠簸。你回去跟大嫂说,等雁儿好了,我亲自送她回国公府。”   若不是许雁察觉到自家父亲听到大嫂二字不由得眉头微锁,两眼露出厌烦的神情,她都要被这迟来的父爱感动了。   沈氏人精明干练,身边的丫鬟自然也不差,“三老爷别为难奴婢了,三老爷知晓我家夫人和太夫人的脾气,奴婢若是去回复,怕是奴婢今儿就不能走着出许府了,还请三老爷能放过奴婢一马。”   许尤倒是从这丫鬟的话中听出了暗含的玄机,不外乎就是沈氏今日定然要接人,谁也挡不住,可他偏偏就不信这个邪。   他大步往正堂走去,他意识到自己压根就没有逃离国公府的掌控。   他已经搬出国公府,他不容许大嫂来他的家中指手划脚,他的家长地位和尊严受到了挑衅和蔑视,这是他所不能容忍的。   习秋匆匆忙忙跟着许尤出了院子。   这丫鬟此时抬起了头,左右打量了一番,又上前瞅了许雁一眼,眯起眼睛,笑开了嘴,爽快地说:“二姑娘想带什么东西到国公府?我瞧着二姑娘的脸色其实不错。”   许雁被这样自来熟的丫鬟给弄得有点懵,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脸,又从床头边拿过铜镜,自己面色惨白惨白,怎么到了这丫鬟嘴里就变成不错了?   还有,她怎么如此笃定自己一定会去国公府?   “二姑娘不用担心其他的事,我家夫人定然能摆平。二姑娘,奴婢名唤熙春。二姑娘平日里穿得惯的衣裳带几件?还有一些首饰、银两等贵重物也带上吧?”   许雁懒得装柔弱,侧翻了个身子,右手撑着太阳穴,手肘依着床板,“你就不怕白费功夫?父亲不想我去国公府。”   任何人都能看出父亲刚才一听自己要被接去国公府有多不情愿。   熙春打开许雁的衣柜,指挥着霜儿和雪儿打包贵重物品,头也不回道:“只要是我家夫人想做的事,没有做不到的;同理,想要接的人,也没有接不回去的。”   许雁顿时对沈氏有了些许兴趣,也不知是怎样的人?   她翻身下床,霜儿忙为她着装,“我想去见见大伯母。”   熙春也不拦着,“那二姑娘要奴婢陪着么?”   “不用了,霜儿陪我过去就行。雪儿,你帮熙春整理东西。”   正堂中,一阵重重地脚步声跟随这一道身影而来,此人面带怒容。   “大嫂今日怕是要白走一趟了,雁儿身子不适,不宜走动。”许尤开门见山,懒得和沈氏弯弯绕绕。   沈氏一点都不在意自家小叔不客气地态度,“三弟还是和往常一样直接。不过,母亲交待的事儿,我定然会让母亲满意。”   “我想母亲可以理解。”   “三弟是母亲的亲生儿子,应当更能懂得母亲的所思所想才是。早在雁儿被退亲之时,母亲就想接雁儿回府,今日我亲自上门,而不是管家来接,三弟如此聪明的人难道不明白母亲的深意么?母亲今天一定会见到雁儿,我相信,若我空手而归,我前脚出了三弟的府邸,后脚母亲就能乘着车马过来。三弟担得起母亲亲自前来的罪责么?”   “祖母想见孙女一面,三弟却百般阻挠,三弟是否怀疑母亲会害了雁儿?”   许尤冷冷地说:“我不敢如此想,只是雁儿今日确实身子不适。”   “三弟放心,我立马让身边的丫鬟拿了名帖进宫请太医,等太医到了,雁儿再上马车,不知三弟是否可以放心?”   “我听闻前两日雁儿才去了趟寺庙,今日身子不适,也不知是巧合还是有人故意为之?甚至于,这十几年来,雁儿都不能踏入国公府是真的体弱不堪,还是有人蓄意夸大?”沈氏含笑的眼神盯着许尤。   赵氏手里的帕子已经被揉皱。   许尤蹙眉,静默了许久,不知该如何回答,张嘴想再说些什么,又闭上了,可内心到底还是不甘心。   相对比于沈氏的愉悦的心情,许尤和赵氏一个怒火滔天,一个心急如焚。   “给大伯母请安。”许雁适时从屋外走了进来,她身着月白长裳,声音柔弱,但不无力。   沈氏上前拉了许雁的手,笑意更深了,“好孩子,身子弱就不用出来了,反正我们迟早会见面。”   许雁轻声道:“这是我作为侄女的应有礼数。父亲与母亲只是担忧我身子弱,怕给祖母和大伯母添麻烦。母亲自从我出生以来,未曾离开我半天,她是舍不得我。父亲也是体谅母亲,又要体谅祖母,左右为难罢了。”   沈氏的话她一字不落地听到了,犹豫再三才走了出来。父亲和母亲越不想她回国公府,她不知怎的,越想回去看看。   沈氏摸了摸许雁的额头,抚了抚她的双肩,微颔首。   “还是雁儿懂事。行了,既然雁儿出来了,我先去马车上,让你们娘儿俩说些话。你们也就分开个一两天。”沈氏心满意足地往外走去。   赵氏冲下来,揪住许雁的手,硬生生在她嫩白的肌肤上掐出了一道血痕,“你为什么要出来!”她的眼都快红了。   她如此激动,许雁很是不解,“母亲,大伯母今日接我势在必行,母亲和父亲是阻拦不了的,况且,祖母不会害我的。”   赵氏叹了口气,“是啊,阻拦不了。”   她神情复杂地看着许雁,“你安心在国公府待着,不要给你祖母和大伯母添麻烦。”许雁点头表示记下了。   许雁一出门,赵氏走到许尤面前,“相公,我们不得不回府了,太夫人也许会说出当年的事,我不放心。”   许尤额头上的青筋暴起,手用劲砸在了橡木桌上,一下子就红了起来,他却丝毫不在意,似乎感觉不到一丝疼痛,不,只是他内心的痛楚覆盖过了肉体上的疼痛。   ☆、英雄救“美”   国公夫人的马车很豪华,如果说许雁第一次见到许府马车成上铜炉点缀的珠宝很是诧异,那么国公夫人马车上的汤婆子上点缀着指头大小的绿色通透的珠宝,也就心里默默念了句土豪罢了。   许雁与长辈出门,一贯奉行娇弱无力的准则,略微苍白的脸色透露出的怯生生,以及水灵灵的眼里饱含着楚楚可怜的情绪,充分体现了许雁把这个准则由理念到行动的坚决贯彻与执行。   沈氏自从许雁坐上马车,就时不时地评估这个十年间才见了一面的侄女。   乍那么一看,正如同她急切要表现出来的柔弱一样,她身子也的确不是很好,但应该没有赵氏和三弟说的那么糟。   她伸手摸了摸许雁的手,手暖了,她的怀疑得到了印证。   许雁刚才的应对可圈可点,她不介意提点下许雁。   “雁儿,国公府里太夫人很好相处,她是真心疼你的,听说你被退婚了,急得病了,病好了,知道你又摔了一跤,结果有病了几天。病老了,就让我过来接你,老夫人现在眼巴巴等着你去看她。你要记住:整个国公府,别人也许会害你,但你的嫡姐、嫡兄和你的祖母是绝对不会害你的。”沈氏如此语重心长,倒是让许雁有点手足无措。   她不害怕别人暗地里算计她,她怕别人用情感捆绑她。   沈氏这是猜测到了母亲在自己面前有可能会丑化了国公府以及国公府上下所有人,不管沈氏对自己是真好,还是另有所图,她都会满怀善意接受。她刚进府,最要紧自然是要讨得祖母的欢心。   至于自己所猜测的另有所图,仔细想来,自己想多了,沈氏家世显赫,儿女双全,一众亲戚都是争气的,图谋自己一个三品官的嫡次女,还是个病秧子,说出去别人怕要笑自己痴人说梦了。   许雁乖巧地应了,“是,多谢大伯母指点。”   沈氏心中感到欣慰,这孩子还是没有被赵氏养残了,老夫人接她回府目前来看是明智的。   两人各有心思,内心都默默盘算着。   马车走到半路,竟被迫停了下来,沈氏示意身边丫鬟,熙春撩开帘子询问后,道:“夫人,大街中间有一卖身的女子,在一旁哭诉,许多人都围住了,马车怕是要等一会儿了。看那女子的装扮,也怪可怜的,这天气,穿得那么单薄,头发凌乱,双手粗糙,像是被虐待过的样子。”   听着熙春这一连串的描述,许雁微透出怜悯之色,本想出口帮一把女子,但又不想惹麻烦,到底是咽下了。   沈氏原本柔和的双眼突然放出厉光,“这女子怕不是什么好人,若真要卖身,与人牙子签订协议就成,为何在街上引来这么多人的围观,卖身为奴本身就不光彩。我们府上的奴婢都是经过熟悉的人牙子推荐,管家再三核对身份,确认准确无误且家世清白,才可入府。像这样的人怕是他人唆使,万万不可为了如今的一丝怜悯之心而害了家族,到时候可没人会来怜悯我们。”   许雁默默地记下了沈氏的话。她的话不见人情,句句发人深省。   卖身女子身着破旧的粗布衣,面容沾满了灰,趴在地上嚎啕大哭,周围人指指点点。   这时,一位身着青布衣的书生横空而出,从怀中掏出银子,放在了女子的面前,女子摸了眼泪,捧起银子,连连磕头,“多谢公子爷相救,待奴婢处理了身边杂事,就来照顾公子,敢问公子尊姓大名,好让奴婢能找到公子。”   此公子连连摆手,朗声道:“能助遇难中人于一臂之力,乃读书人所为。君子有所为,有所不为。在下家中并未有女仆伺候,姑娘还是拿着这些钱做个买卖吧。”   围观的百姓都称赞这位公子哥是个好人,今后乃栋梁之才。   熙春惊呼道:“有一翩翩公子给了那女子银两,却不要那女子当婢女,真是好人。”   许雁微微一笑,熙春撩起帘子,那位公子正巧从前面经过,熙春笑道:“夫人,就是那位公子。”   许雁微微一扬眉,余光瞥过去,而身边的雪儿则好奇拉开窗边的帘子,看了过去,光打在了许雁的面上,许雁蹙眉,侧过脸,正要呵斥雪儿没规矩,与走来的公子四目相对,许雁一扫而过,伸手快速撩下帘子,“回去让霜儿责罚你二十个手板,没规矩!”   那位公子正是寺庙里遇见的公子,霜儿也瞥见了。   沈氏察觉许雁听到此男子的作法未曾流露出一丝一毫赞赏,处在深闺之中女子,听闻此等事情,不免流露出钦佩之情,可雁儿却过于平静,不由得问:“雁儿觉得这公子的行为如何?”   为何要问我?关我什么事?   许雁沉吟一番,道:“大伯母,侄女以为,只从赠人钱财而不留名的举动来说,确实是少有,只是他为何在议论纷纷之际才强出头,之后又不留名,他所说的话都透露出自己不想留名,可做的事和所说截然相反,此举背后的动机让侄女很是费解。”   “你能想到这点,很好。此男子要么是沽名钓誉之徒要么就是另有所图。雁儿是个聪明的孩子。”   沈氏话音刚落,原本趋于平稳前行的马车突然来了急刹车,这是许雁第二次撞向马车,疼得她啊地叫了一声。   沈氏怒气冲冲地问:“这次又怎么了?”   车外的马车夫战战兢兢地说:“夫人,一只小猫从街边窜了出来,之后一马上迎面而来的公子翻身下马救了那只猫,奴才怕马踩到那位公子,就勒马了。那公子的衣饰看起来颇有来头。”   沈夫人怕冲撞了贵人,一把掀开帘子,焦急地问:“公子没事吧?”   许雁跟在沈夫人后探出了头,一眼便见到上次帮忙修马车的公子,“多谢国公夫人关怀,我没事儿。”   待沈氏看清是江涵秋,冷哼了一声,没好气地瞥了对方一眼,正要放下帘子,这公子朗声道:“这只猫到底与国公府有缘,还望国公夫人能接纳。”   “有缘?谁知道是不是孽缘?”沈氏似乎意有所指。   许雁的注意力都在那只猫上,压根没听出沈氏话中的弦外之音。   猫大概只有江涵秋两巴掌大不到,毛茸茸的,浑身雪白,缩成了一团,轻轻的猫叫声,微微探出头,葡萄般大的眼睛闪动着灵气的目光,慵懒的样子惹人怜爱。   若说许雁对人冷漠且不易生感情,对动物就不同了。   她不由得脱口而出,“要不,给我吧,我会好好养它的。”   沈氏和江涵秋目光一致投向了许雁,许雁缩了缩脖子,喏喏地说:“不行么?”   江涵秋漾起一抹笑容,声音低沉富有磁性,“当然可以了。”   霜儿下去把猫接过来,送到了许雁怀中,许雁一抱上猫,立马露出天真可爱的笑颜,犹如二月的春光,让江涵秋的心为之一颤。   沈氏瞪了江涵秋一眼,吩咐马车夫赶车。   许雁与江涵秋擦肩而过,两人都微微颔首。   沈氏眼瞅着许雁毫无异样,雁儿难道不知道江涵秋就是退亲的江家少将军么?      ☆、往事如烟   江涵秋目送许国公府的马车远去,自小陪伴的侍卫冯东嘟囔着:“少将军,你是怎么知道那位小姐喜欢猫的?看不出来少将军还会注意这些。”总以为少将军的眼里只有兵器和兵书,对其他的人和事物都是淡淡的,连对夫人也是疏远得很。   我当然知道她喜欢猫,江涵秋的脸上泛起悲戚的笑容,仿佛天地间看不到一点希望,世界终将走向灭亡,而他孤身一人迎向生命的终结。   两人刚踏入将军府,身边的丫鬟和小厮来来回回跑,时不时学着猫叫,躬着身子钻进草堆里又钻了出来。   冯东拉住一正往树丛里钻的小厮,一把从他的脖子后拎起,小厮身子一下子脱离地面,四肢在空中乱划了片刻,不由自主高声大喊,冯东低声呵斥,“嚷什么嚷,你们这是干什么?还有没有规矩了?”   小厮一听是冯东的声音,冯东与少将军,焦不离孟,孟不离焦,若不是少将军曾经订亲过,都要怀疑两人是不是有其他关系。   “冯哥,二夫人的猫不见了,今早才刚送过来的,一眨眼就不见了,二夫人这只猫是要送给表小姐的。”   冯东揉了揉自己的鼻头,尬尴地说:“在找猫啊,那你继续,我不打扰你了。”他随手一扔,小厮砰一声落在了树丛里,压弯了好几根成人手臂粗的树根。   眼瞅着少将军跟个没事人似的在书房里琢磨着兵书,冯东坐不住了,挥手让跟着的小厮和奴婢们都出去,关门前还搞起了反侦察,防止他人偷听。   “少将军,那只猫是不是你偷走的?出门前我记得少将军进了一趟后院。”冯东抱着一丝期待,那只猫不是少将军拿走的。   若是让二夫人知道是少将军干的,府里怕是要掀起一阵风浪,想起二夫人那性子,将军夫人没有被扒层皮下来,不会安宁。   “是我拿走的。”江涵秋丝毫不觉得不好意思,爽快地承认了,一脸就是我拿的你想怎么着的表情看着冯东。   冯东额头顿时冒冷汗,怎么有这种人,偷了东西还这么大方。   压低了声音的冯东一字一顿地说:“那是二夫人要送给表小姐的猫,那只猫看着就是稀罕货。若是让二夫人看到那位小姐的猫,二夫人怕是要记恨上那位小姐了。”   他怕少将军听不清楚,还特意靠得近了点说。结果被他一把推开,嫌弃地说:“离我远点,不要以为府里的下人谈论我们两的事我不知道,我可不想做实了。”   冯东的脸犹如干旱龟裂的田地,僵得快要裂开了,这是哪跟哪啊。   江涵秋好心地说:“那就不让她看到就行了。”他无所谓的样子真心让冯东觉得心塞。   少将军真的是在讨那位姑娘欢心么?不是在给那位姑娘惹祸么?冯东难以理解江涵秋的作法。   猫?江涵秋的思绪飘散开来。   许雁娇憨地抱着怀里的小猫,轻轻地安抚着它,对着江涵秋露出甜美的笑容,“将军,你看,这只猫多可爱啊,我们养它好不好?”   江涵秋冷冷地说:“你喜欢就好。”   她扯了扯笑容,吐出一句,“我知道了。”   许雁面色苍白、独自一人躺在床上,嘴角还残留着一些血丝,气息羸弱,她强留着一口气,只为了等他回来看她最后一眼。   许雁听到盔甲相互碰撞的冷冽声,微微睁开眼睛,江涵秋默默站在床头,她伸手想要将他拉进点,却怎么也够不着,“将军,不要生我的气好不好?我真的心里只有你一个人。”   江涵秋轻轻地嗯了一声。   许雁的床边一只白猫跳了上去,它走到许雁干枯的手臂下,用猫头蹭了蹭,想要主人爱抚它,一直围着许雁喵喵叫。   “将军,帮我养它好么?”许雁的语气中带着恳求,目光带着对他充满情意的留念。   “好。”江涵秋应道。   许雁闭上了眼睛,嘴角带着一丝甜笑,那是进将军府后从未在江涵秋面前出现过。   三个月后,将军府正房张灯结彩,一扇扇窗户都贴着双喜的窗花,房内的新娘子拉着身边的嬷嬷抱怨,“姨母再三逼迫,这才逼得表哥娶我,不过,不要紧,我肚子里可是有孩子了,这也算是表哥的孩子。”   嬷嬷一把捂住新娘子的嘴,“夫人,这就是将军的孩子。”   “嗯,不怕没有好日子过,那只猫找到没有,太碍眼了,知道怎么做吧?”新娘子眼眸子里透出浓浓的杀意。   房外的江涵秋,默默地转身离开。   江涵秋猛地睁开眼,他从噩梦中挣扎着醒来,怔了一会儿,不是那个时候,幸好不是那个时候。   他双手缓缓、用力握成拳,双拳紧紧拽着,他再也不会让她离开自己了,再也不会了!   许雁踏入许国公府的大门,穿过一条条回廊,来到了许国公府最大的院子,这是老夫人的住处,才刚一进院门,就见正房的屋檐下立着一位头发略微发白、手拄拐杖的老夫人,身边伺候的嬷嬷虚扶着她的手肘,她眯着眼,微微上前了几步,许雁微微笑着大步迎了上去。   沈氏捂着嘴,笑道:“老夫人真偏心,平日里我出门回来,老夫人也不曾问过我一句,如今雁儿回来了,您却在门口等着。”   许雁走到老夫人面前,盈盈拜了下去,“雁儿给祖母请安。”   老夫人扶起许雁,细细瞅了瞅,拉着她的手进了屋子,许雁本要坐在下首,老夫人不让,硬是让她与自己同坐。   老夫人高兴地说不出话来,这日日盼着的孙女,终于过来请安了,老夫人只有国公爷和许尤两个亲儿子,其他皆是庶子,国公府如今不分家,虽说有很多孙女孙子相伴,但她依然挂念着许雁。   老夫人没有多问许雁平日里做什么,怕惹到她伤心,“雁儿回来了,祖母就放心了,让你大伯母带着你去看看你住的院子,祖母亲自帮你布置了,有什么想要的,有什么不喜欢的跟祖母说,要不跟你大伯母说也行,以后你都住这里了。”   许雁抿了抿嘴,甜甜地笑开了,爽快地说:“都听祖母的。祖母帮雁儿布置的,雁儿自然都喜欢。”   沈氏在一旁打趣:“雁儿说话就是好听。要说母亲疼雁儿,雁儿心里也是放着母亲的,在车上与我可亲近了,这一回来,就把我扔一旁了,都在母亲面前凑趣了。”沈氏假装不高兴。   许雁脸颊微微泛红,老夫人护住许雁,“就你嘴皮子利索,还不带雁儿先去看看住处,等会她的堂姐妹们要过来了。”   沈氏和许雁忙站起来告退。   老夫人望着两人消失在门口的背影,身边的嬷嬷端上来一杯茶,老夫人押了一口,“你说雁儿的性子真是这样还是装的?毕竟跟在赵氏身边那么多年了。”   “老夫人,我看姑娘进退得当,大夫人那些话不也是在称赞姑娘么?若是姑娘哪里做错了,不是还有老夫人在么?老夫人就看着姑娘就是了。”老嬷嬷在一旁宽心。   “你说得对。”她被人这么宽慰,立马打起了精神头,想着要如何去护着许雁,不让她行差走错。   ☆、抱上金大腿   许国公府给了许雁一个小院子,是双层阁楼,楼上是闺房和书房,楼下是会客厅和吃饭的小厅子。   院子里的还有一个小池塘,里面种了些荷,据沈氏所说,夏天就能长开了,到时荷叶田田,夏风吹过,别有一番滋味。   整个双层阁楼,布置得很精致,一步一景致,一步一趣味,单单是摆放在书桌上的装饰品,竟然是用象牙雕刻而成,整个大小只有一截拇指的长度,却雕刻了一艘船,上面的船帆、人物栩栩如生,更别提那笔冼,由翠色玉石制成,上面雕刻着双猫戏玩毛球,精灵活泼,像是要从上面跃出一般。   许雁略带吃惊的眼神望着沈氏,表露出这是先带我来参观其他人的院子么?   沈氏微微一笑,眼含慈爱之色,“这个是你的院子,喜欢么?取个名字吧?”   “江涵秋影雁初飞,与客携壶上翠微。”许雁轻吟这句诗,展颜一笑,“就叫涵秋阁吧?”   沈氏很想告诉许雁,你的退亲对象名就叫江涵秋啊,终究还是没有说出口,等过段日子再改名也不迟。   许雁将猫抱出来,放在桌上,小奶猫先是缩成一团,一动不动,过了一会子,试探性地迈开步伐,绕着圈圈走了几步,见没有危险,它胆子变大了,竟想从桌子上跳下去,许雁一把抱住它,把它放入霜儿的怀中。小奶猫还不甘心地喵喵叫,许雁轻轻顺毛了一会子,它才不闹腾。   两人正要上二楼,门外传来一声嬉笑声,二人便停住了脚步,只见进来一位与许雁差不多大的姑娘,身材纤瘦,脸很小,一双丹凤眼惹人注目,身着大红色的长裙,加上发髻上擦满了珠宝和金饰,格外显眼。   女子笑盈盈地向沈氏行了礼:“大伯母好。”她口中虽在向沈氏请安,却挑着眼儿瞄着许雁,见许雁穿得朴素,颇有轻蔑与挑衅之意。   “这是你二伯母家的许琳,行四,与你相差不过三月。”许琳上前握住许雁的手不放,“这就是三叔家的三姐姐吧,以前常听六妹说起家里的嫡姐。”   许茵在许府行三,可到了国公府,就成了行六,而许雁,在国公府就是行三,今后就要称三姑娘了。   国公府的二姑娘为沈氏嫡女,已经出嫁了五年之久,大姑娘就是许雁的长姐,已经出嫁十年了。   如今婚事最为紧迫的自然就是许雁了。   许雁留意到许琳说听许茵提起过自己,从许茵口里出来跟自己有关的话又怎会有好话,许雁抽出了许琳抓着的手。   许琳也不在意许雁的疏离,转而缠上了沈氏,“伯母,我都没来过这个阁楼,伯母也领我上去看看,对了,我可是给三姐姐带了乔迁之礼了。”   身后的丫鬟颤颤巍巍地拿了上来。沈氏一把掀开盖着红绸布的盘子,只见里面是两个摆件,一个是绣着石榴的枕巾,一个是只有独独一只鸳鸯的手帕。   沈氏微微变了下脸色,许琳笑着用食指勾起枕巾,“三姐姐觉得这件枕巾好看么?妹妹我手艺粗笨,是让丫鬟们绣来的。三姐姐也不用回礼了,这不是我身边的丫鬟绣的,是我院里一个嫁不出去的三等丫鬟绣的。我觉得她绣的东西,最适合姐姐了。”   沈氏正要呵斥时,许雁柔柔一笑,道:“多谢四妹妹想着我了,只是我用不惯一些人摸过的东西,到底是姐姐我身子柔弱。”   许雁不好意思红着脸笑了一下,“妹妹如此懂礼,善解人意,自是知晓我的意思的。雪儿,拿出去烧了。”   说完这气势恢宏的话,她猛然想起沈氏还在呢,不由得心虚地回头,只见沈氏目光冷冷地盯着许琳,感受到许雁看她,微颔首。   这是在默许我欺负她了?许雁觉得有人撑腰好爽啊。   她不外乎就是说许琳不干净,许琳自然听懂了,眼睛红得都要出血了。   许琳依仗着自己平日里是老夫人的开心果,再加上已经订了侯府的亲事,自是翅膀硬了,一点都不怕,“烧了也改变不了你嫁不出去的事实。也对,谁会娶你这种欺负自己妹妹、假装柔弱、心肠恶毒之人。”   许雁对着许琳翻了个白眼,“对,你说我心肠恶毒,那你就离我远点,不要主动往我这里靠,你就不怕我这恶毒之人害你吗?你那么蠢的脑子是借别人用的,对吧?”   她讽刺许琳的话一出,身后的丫鬟都噗嗤一声笑了。许琳跺了跺脚,叫嚣着:“你等着!”她提着裙子就跑了,身后服侍她的丫鬟赶忙跟上。   “雁儿也有泼辣的一面,老夫人不用担心了。”   “让大伯母看笑话了。”   “哪儿的话,我定会好好跟你二伯母说说。”   沈氏领着许雁往老夫人的院子里走时,在拐角处遇到了一位姑娘,她拥有姣好的容颜,一双桃花眼,含情脉脉,一对柳叶眉,恰到好处地勾勒出了美丽诱惑人心神的眼眸子,樱红唇,淡蓝色长裙,头上只有一根玉簪子,本应挂着妩媚笑容的她却拥有着清冷的表情。   “这是你二伯母嫡姐之女,林熏。她今日估摸是上门来找琳姐儿耍的,她母亲嫁的是怀化将军林远,其父早亡,其母在两年前也病逝了,如今寄住在将门江家。许茵似乎也与她的关系也不错。”   “多谢伯母提点,只是这将门江家怎么觉得有点耳熟?”许雁瘙了瘙自己的后脑勺,以为没人看到。   沈氏被她迷糊的样子给逗乐了,霜儿实在忍不住自家姑娘那么缺心眼儿,上前压低声音提醒道:“姑娘,就是退亲的那个江家。”   许雁这才恍然大悟,长长地哦了一声,面上没有丝毫的不好意思,反而有些窃喜,“没想到退亲的人家背景那么强大。”   霜儿也微微附和道:“是呀,江家可是将门之家,虽说少将军是从一品,来提亲时可吓了夫人一跳呢。”   许雁略微抚了抚额,伸出玉手,弹了下霜儿的脑门,“说起背景强大,再强大也比不过大伯母呀,是吧?”   她眨巴着眼睛,像只小松鼠一般讨好沈氏,沈氏伸手揉了揉她的脑袋,“对,有大伯母给你撑腰,你可以横着走,但记住,要占一个理字。”   许雁高兴得直点头,抱上国公府的第一金大腿了,好开心。许雁挽着沈氏的手臂往老夫人院子里走去。   不曾想她那讨好的行为,她的一举一动早已经印入了江涵秋的心里。      ☆、揭短   许雁与沈氏手挽手,如同亲母女一般,腻歪着走进来,两人面上都笑意满满,一点儿都没有被许琳刚才的无理取闹所影响。   老夫人招手让许雁过去,许雁飞快走了几步,抓住她的手,小嘴儿说个不停:“祖母选的的院子真是太好了,还有屋子里的每一件东西,我都很喜欢,多谢祖母。”老夫人笑得双眼都眯成了一个缝儿,“喜欢就好,喜欢就好。”   许雁附耳在老夫人身边叽叽咕咕不知说些什么,倒是把老夫人逗得笑弯了腰,老夫人还伸手捏了捏许雁的小脸蛋,“你呀,尽瞎说,也就是逗我老婆子一笑,乖孩子。”   她抿嘴笑,也不反驳,眼睛滴溜溜转了一圈,抬眼见不远处站着的正是刚才在走廊处见到的那位绝世美人,虽第一次见面,但总觉得很面熟,像是前世就认识一般。   许雁对着她勾起一丝弧度,友好地微点头。   老夫人这才把视线移到了许雁看的人身上,收起笑脸,“这是怀化将军之女,林熏。”   “哦。”许雁表现出来的是不熟悉此人,也不曾听到过此人,淡淡地转移了自己的视线,退亲对象的青梅竹马,对她一点都不重要。   林熏本以为老夫人的介绍能使许雁多问一句,许雁却压根都没提起自己,又扑到老夫人身边装傻扮痴去了。   她是真不知道自己的身份还是装的?   姨母主动替表哥退了这门亲事,本来她是不打算上门找许琳,只是想起前儿许琳说起许雁最迟今日就回国公府,特意差了小厮在国公府门口盯着,一有信儿就往回报,今早特意梳妆打扮了一番,为的就是能够与许雁一较高下。   她不会再与表哥订亲了,但她却是第一个让自己尝到挫败的人。   一位婆子为难地走了进来,坑坑巴巴地说:“少将军求见。”   老夫人怒急了,退亲就算了,还有脸上门,雁儿还在跟前呢,怎么?想亲自打脸么?   “不见!”老夫人吼道。   林熏上前了几步,正要开口为表哥陈情之时,许雁眨巴着水汪汪的大眼睛,摸着自己的小心肝,娇柔地说:“祖母消消气儿,祖母若是讨厌这个人,何必在这个时候生气,祖母自己生气他又不知道,这不是便宜了他么?就应该把他叫过来痛骂一顿再赶出去。”   老夫人疑惑地问:“你想见他?”   许雁被问傻了,这见不见关我什么事儿?我又不认识他!不过她不能把自己内心的腹诽脱口而出,思虑了片刻道:“少将军到底是外男,我怎么能够相见呢?祖母,雁儿也是守规矩懂规矩的人,就是以往家里的什么表哥、表弟,我也是不见的,长大了,总是要避嫌的。”   老夫人点点头,雁儿挺懂事的,上次那些流言定然是遭人陷害,回头再吩咐大儿媳妇好好儿地查。   林熏却默默躺枪了。   沈氏很懂得许雁话中深意似的,温和地笑着说:“少将军怕是来找林姑娘的,莫不是林姑娘有什么东西拉在马车上了?我刚眼瞅着林姑娘的丫鬟出去了。”   许雁默默地吐出一句:“林姑娘和少将军是什么关系?”   老夫人漫不经心地回答:“说是表亲,对吧,林姑娘?”   林熏咬了咬后槽牙,支支吾吾,红着脸道:“先母与将军夫人自□□好,因此称呼将军夫人姨母,少将军表哥。”   “哦,这是青梅竹马呀。”许雁自动抓住了重点。   沈氏高深莫测地笑了,阴阴地开口:“就是咱们雁儿说的青梅竹马,林姑娘还居住在将军府上。”   “哦,这是近水楼台先得月。”许雁又补了一句。   林熏内心很是纠结,她们没有说错,只是很少人会如此明目张胆地当着自己的面说出这些话,若不是表哥退亲一事,怕是许国公夫人也不会如此。   只是她们说的话句句都是自己想了许久的话,但到底有点伤了自身的闺誉,她很想狠狠地告诉她们,她们胡说,可是她内心又盼望着她们说的都能成真。她既急切又娇羞。   正当她不知所措之时,门外传来清朗的男子的声音,“并不是国公夫人和许姑娘说的那样,表妹只能是我的表妹。”   这句话彻底浇了林熏一盆冷水,许雁瞅着她的面色由微红变成了微白,跟变脸似的,不禁在内心呸呸称奇。   她倒是想瞅瞅这位跟自己订过亲又泼了对自己有情谊的青梅竹马一盆冷水的男子长什么样儿的。   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   许雁捂住自己微微张大的嘴巴,这不是帮忙修车子的那个么?不是给她鱼饵的那个么?不是刚才送给她猫的那位男子么?   她能不能把猫还回去?她开始后悔了。   江涵秋看不懂许雁眼眸子里满满地情绪,又惊讶转为嫌弃,之后又释然。   “涵秋给老夫人和国公夫人请安。”他行礼的姿势很是优雅,许雁忍不住微微放出点羡慕的神情。   沈氏徐徐地问:“你是来给林姑娘送东西的么?”   江涵秋摇了摇头,诚恳地说:“是来赔礼道歉的,上次的事是我母亲太过于鲁莽,特意来国公府道歉。”   许雁听着他要谈正事,便退下,林熏也跟着离开。   她本想要回自己的院子好好拾掇拾掇自己,站了那么久,腰都酸了。   林熏却叫住了她。   我们关系没有那么好吧?这突然叫住我是要宣示主权么?那个男人我确实有点好感,但是自从得知他就是退亲对象,好感已经被消耗光了,你要就拿去吧,不用找我聊天了,我懂。   许雁怀着货物接交人的心理对林熏友好地一笑,等着她开口:“三姑娘,久闻三姑娘大名,闻名不如见面,我与四姑娘是手帕交,若是三姑娘不嫌弃我出身卑微,我自是愿意与三姑娘多多交好。”   咦?我只是前订婚人,不需要多和我交流的,而且你这话里怎么有种想要打入内部探听敌情的样子,不过你好像搞错对象了。   “林姑娘如此才女,我能与林姑娘结交乃是我的荣幸。”场面话谁不会说呀,未免太小看我了。   两人相对而笑,只是两人周围的气场格外奇特,不是温馨或者友好,反而有种敌对的感觉,两人的笑也不够真诚,一个皮笑肉不笑,一个过于敷衍。   许雁终于摆脱了林熏,松了口气,全身舒爽地往回走,却被江涵秋叫住了。   这是表妹找完,表哥找么?许雁第一次知晓自己的人缘如此之好。      ☆、一场闹剧   许雁从袖口里拿出一个毛绒球,小奶猫本微眯着的眼眸子,一见毛绒球立马睁开圆溜溜的眼睛,随着许雁在手里上下抛动,它的小猫头也一上一下移动,不时还伸出小爪子想勾那毛绒球。   许雁把毛绒球扔在它面前,它等了一会子,扑了上去,就是一阵撕咬,时不时还喵喵几声,玩得格外欢畅。   霜儿道:“奴婢还真没想到,帮了咱们的就是少将军,他还特意给猫儿带了玩具,真细心。”   许雁揉了揉自己的脖子,托腮,“下午要去卫候府?”   “是的,姑娘要穿什么衣裳?”霜儿打开衣柜,里面挂满了为许雁提前准备好的衣裳,件件做工精致,布料也是上等的云锦所制成的,更别提是京城里出名的锦绣坊的做工了,足以见老夫人对姑娘的用心。   霜儿拿出了件粉红散花百褶裙,左边是件水蓝色古纹双碟云形千水裙,“姑娘喜欢哪一件?”   许雁指了指蓝色那件。   “那给姑娘搭配个玉质的簪子?”   许雁点了点头。这是许雁穿过来第一次参加宴会,说不期待是假的,只是比起期待她还有隐隐的担忧。   她从听到林熏的名字就觉得很耳熟,如今想来,不就是和穿越过来之前看的那部古装电视剧的女主的名字一模一样么?她记得女配的名字和她一模一样,男主也姓江。   她当时还特意搜查了下男主的原型,也确实有这样的一位将军,他确实订了三次亲,娶了两任妻子,第一任妻子去世时未曾留下一儿半女,且在原配妻子去世不到三个月就娶了第二任妻子。   难道,她就是电视中的那个女配么?不可能这么巧的。她下意识地瑟缩了下,感觉身后似乎有股阴风吹过。   许雁第一次到卫侯府,老夫人很是关心,特意为她亲自打点了马车、护卫以及要送到侯府参加赏花宴的花。   卫侯府府邸规模虽不如许国公府邸大,但里面的设计更为巧妙,树与花都是按照五行八卦来排布的,常常让人称奇。   其中最为瞩目的莫过于赏花宴,赏花宴分为前宴和后宴,前宴则是京城中的青年才俊在此处吟诗作对、相互切磋,又可毫无忌惮谈论朝政;后宴分为两部分,一部分是名门贵妇的牌桌局,另一部分则是名门贵女们的交友。   本朝原本就有男女大防,但到了赏花宴的黄昏之时,内院与外院中的庭院摆满了家家户户所带来的花卉,未成家的男男女女均可进入此庭院中赏花,与其说是赏花,不如说是隔花看人,有些许过了弱冠与及笄的男女经过了每年一次的赏花宴,看对眼了不少,因此这京城中名门贵女倒是以能去赏花宴为荣。   卫侯府从许雁十岁起就年年送请帖到许家,赵氏以各种缘由推脱了。   许雁一到卫侯府就受到了格外热情的招待,这种热情让她摸不着头脑。   因着出门前她是跟着许琳过来的,许琳已经订亲,但林熏要来,她自然也想来,但今年没有她的帖子了,她想起了许雁未曾来过,恰巧沈氏午后没空上卫侯府,而老夫人年纪大了,不宜多走动。   二夫人李氏带着许雁赴宴,许琳自告奋勇说是许雁第一次赴宴,自己的母亲也不能跟着她,自己去了多少能够帮着许雁认认人,多照顾她,老夫人也就同意了。   李氏带着她们进了内堂,途中遇到了许尤,许尤忙着与同僚攀谈,瞥见许雁,不过是微蹙眉,并没有多加理会。   三人拜见过了卫老夫人,卫老夫人第一次见到许雁,对许雁的热情与许老夫人不相上下,生怕亏待了她。   许雁本有些不解,略一思索,毕竟自己的兄长自幼长在卫侯府,兄长待自己格外好,逢年过节、生辰甚至是一得到好东西都会送一些过来,许是因为兄长对自己的看重,卫老夫人才多多照看。   许琳带着许雁去了后院贵女们嬉笑的地方,只见远处一些贵女都围着两女子周围,其中一女子正是林熏。   林熏又美出了新高度。一袭粉霞锦绶藕丝罗长裙,搭配云脚珍珠卷须簪,面容微微上了点桃花妆,既清雅又不落俗,一举一动间犹如飞仙一般,一颦一笑触动他人心弦。   她柔和的嗓音仿若山涧清泉,滋润着周围人的心,她恰到好处的言语即使是捧着对方也不让人觉得她自己轻贱了,她的交际技巧确实是数一数二。   另一女子则是卫侯爷的嫡次女,卫烟,她也是京城中数一数二难得一见的美人,身着曳地飞鸟描花长裙,头簪着羊脂玉藤花簪,快语连珠,句句话一落地逗得其他人都捂着嘴儿笑,是个开朗活泼之人。   卫烟远远就望见许琳带着一女子过来,想起早起时母亲的嘱托,迎了上来,“这位是雁儿妹妹吧?”   许琳微微拈酸吃醋:“烟姐姐真是厚此薄彼,往日里我来了,怎不见你亲自迎我?”   她也不生气,徐徐一笑,宛若春风,“你都来过那么多次了,哪里需要我迎了,还没罚你迟到呢。”   许琳忙学着年轻男子一般作揖赔礼,嘴里连连说着:“姐姐就饶了我这一回吧。”   “这次就饶了你,林熏在找你。”林熏向许琳招手,许琳正要上前,听卫烟说:“雁儿妹妹也太周到了,特意送了绯爪芙蓉过来,这可是茶花中的珍品,有心了。”   许琳的脸色立马不好看了,以往来参加赏花宴,哪会有这么好的花,祖母也太偏心了!   许雁羞涩一笑,“我第一次来,祖母怕我失了礼数,才让我带了这盆花来,希望烟姐姐能看在这盆花的面子上,多指点指点我。”   卫烟的眼里的笑意更深了,“指点你是我这做姐姐应该的,走,我们一起过去,我给你介绍介绍她们。”   两人相携而去,一众女子围过来,卫烟一一介绍了,可是人实在太多了,许雁一时半刻也记不住,再加上许雁第一次见到她们,而她们自己原本就有交好之人,一番寒暄之后,三三两两坐一起说悄悄话了,还好卫烟时刻带着她,生怕她被冷落。   只是卫烟是主人,下人们一些事儿常要她拿主意,这不,卫烟又被叫走了,只剩许雁一人依靠在亭子边上。   许琳过来拉了拉她的衣角,“妹妹有何事?”   “陪我去解手。”   许雁跟着许琳绕过亭子,到了池子边,林熏对着她柔柔地笑。   正当林熏要与许雁说些什么时,林熏脚一滑,跌入了池中,林熏的丫鬟撕心裂肺地喊着:“救救我家姑娘!”   许雁像是被惊呆了一般,不知所措地站着,一直到林熏被一会水的婆子救了上来,之后许琳对她一阵推搡,再来就是许尤怒气冲冲地上来就是一个巴掌。   她眼看着这一切的发生,无力回转一般。      ☆、失声控诉   许雁两个婆子架着从池边到了后院的正厅中,一路上丫鬟、小厮都知晓了,不到半盏茶的时间,卫侯府的来宾都知晓了许家嫡次女这次又闹出大事了,和将军府上寄住的林姑娘一言不合就推其下水,简直是毫无教养,更可恨的是,林姑娘在冰冷的池子水里扑腾的时候,她竟然冷眼旁观,实在是冷血!   幸好将军府上的江少将军运气好,将军夫人眼光好,退了这门亲事,要是等迎进门再退婚,也不知还能不能把这恶婆娘给休回家,毕竟她身后还有许国公府在撑腰,更别提是许国公府里的沈氏了,她背后可是皇帝啊。   贵妇们拍了拍胸脯,庆幸自己当初没有为自己的儿子考虑许雁,有些人则是庆幸还好没有上门说亲。   许雁被像疯子一般拖着进正厅,后面还跟着到处哭嚎的许琳,宛若她没有如此哭喊别人就不知她的罪一般。   她整个人很镇定,不知道内情的人都以为她过于胆大。她的皮肤很细嫩,容易留下痕迹,平日里有时候轻轻一捏,就会红许久。   如今被自己的父亲冲上来狠狠打了一巴掌,当时脑子直接打侧了过去,头都晕了许久。   我万万没有想到,自己的父亲竟然如此不讲情面,不分青红皂白,一下子就是一巴掌呼在她的脸颊上。   也许他是怕得罪将军府和卫侯府吧,不过若真是自己做的,即使呼一巴掌自己也已经得罪他们了,有何用。   等到许雁跪在厅堂中,才了解到,原来架着她的不是卫侯府的婆子而是李二夫人带的婆子。   真是被猪一样的队友拖后腿,不,他们算不上是自己的队友。   她双手被拉起来,婆子用劲按在她的背后,她也不打算挣扎,而霜儿在一旁哭得连话都说不流利,只是一个劲儿地磕头。   许雁内心很是难过,她第一次感觉到了,什么叫做孤军奋战,她能够理解二伯母为了自己二房而避嫌,她最不能理解的是她的父亲,亲生父亲,这算什么?   卫老夫人见许雁被婆子如此侮辱,内心的愤怒难以抑制,不管许雁是否犯下了错误,也不能如此对待她!   “还不放开她,你们是不认得主子了么?”   婆子们讪讪地放开了手,许雁揉了揉自己的双肩和手臂,酸疼感一瞬间还不能消失,霜儿已经顾不得哭泣,走上前来用巧劲儿按摩。   卫侯夫人冷冷地说:“这是怎么回事?”   此时林熏被丫鬟慢慢地扶着走上来,她身子半瘫给丫鬟,面色白得吓人,浑身还微微发抖,虽然换了衣服,但头发还在滴水,丫鬟担忧的眼眸子更是让在场的人看得一清二楚。   夫人们一见林熏柔弱的样子,原本的怜爱之心更重,若说刚才知道许雁的所作所为她们只是笑她愚蠢,如今见了林熏,更多的是从内心深处涌出的愤怒,她们似乎都把林熏想成了自己的女儿。   若是自己的女儿遇到这样恶毒的小姑子或者嫂子,那该怎么办?她们恨得牙痒痒的,看着许雁,就觉得胸口梗着口痰,不吐不快,恶心人。   林熏气息虚弱,气若游丝的声音道:“你们怪错人了,是我一不小心自己掉了进去,许三姑娘估摸也吓了一跳,一时没有反应过来,幸好侯府的婆子手脚敏捷,救了我一命,都是我的不是,夫人们若是要怪,就怪我吧。”   她让身边的丫鬟扶着自己跪下来,她一下子坐在自己的小腿上,身子轻轻往后仰,像是要直接瘫倒在地上一般。   丫鬟扶着她跪好,“都是我的错,不该约许三姑娘到那池子边说说话儿。我与许三姑娘今儿是第二回见面,稍早之时在许国公府格外投缘,如今来卫侯府做客,见她与卫大姑娘相谈甚欢,也就没有多加打扰,之后总想着再与她多攀谈一会儿。我便拖许四姑娘帮忙领着许三姑娘来叙话,也是我选的地方没有注意,谈话时过于投入,因此才造成今日的误会,真的十分抱歉。”林熏又对着卫侯夫人磕了头。   贵妇人们听着林熏这合情合理的解释,原本对林熏长相不满意的贵妇人们开始改观,更别提那些以往压根看不起一位失怙寄人篱下的女子,如今都开始盘算着也许林熏也是不错的人选,没有外家,好拿捏。   林熏用自己的大度,赢得了在场人的好感。   本以为此事到此为止,不曾想许琳却跳了出来。   许琳搓了搓自己发红的眼眶,气得鼓鼓的双颊,咬破了流着血的嘴唇,揪了揪自己已经有些发皱的衣裙,深呼吸了两口气,冲出来,一下子重重跪在地上,膝盖磕在地面上发出一声砰的响声,可见用了多大的力气,吓了众人一跳。   许琳暗着神色,面容十分悲戚,一字一顿咬牙切齿地说:“我再也受不了林熏这么委曲求全为她求饶了。”   “正如林姑娘所说的,稍早她和许雁确实见过面,不过两人不欢而散,许雁把退亲一事怪在林姑娘身上,可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怎能怪林姑娘?三姐姐的名声是自己弄坏的,跟林姑娘没有半点关系。”   “我确实领了三姐姐到池子边上,两人谈话我去小解,后来我远远望着,似乎是三姐姐与林姑娘在拉扯些什么,林姑娘脚一滑就摔了下去,林姑娘掉进去时,我还看到了三姐姐的笑容。我不能因为和三姐姐是堂姐妹就包庇她的所作所为,她应该受到教训,我不能让她下次再坏了许家姑娘的名声!”   “她在府中也经常欺负六妹妹,六妹妹处处忍让,都是因为婶娘没有好好教导三姐姐,三姐姐如今才欺负到了林姑娘头上。幸好林姑娘心胸宽广,不与三姐姐计较,若是三姐姐以后再如此行事,许国公府的名望就要被拖累了。”   许琳郑重地说:“我绝对不能原谅坏了许国公府名声的三姐姐。”   李二夫人听了自己女儿的这一番话,面色由红转青,这丫头要气死她么!   贵妇人们微微一笑,原本的愤怒听了许琳的话都平息了下来,她们的注意力都转移到了许琳身上,大义灭亲的姑娘,许府的姑娘都不简单。   卫老夫人正要开口说话时,只听得有人说:“两位姑娘说了这么多话,该润润嗓子,换我来说说了吧?”   只见许雁的面容浮起自信的笑意,目光炯炯地盯着在场的每个人。   ☆、对峙   众多贵妇们都未曾料到,许雁的行为已经算得上是手段恶毒狠辣,可她满不在乎,还想要说话,这时候不是应该跪地求饶么?   她们很想知道她是如何将黑的颠倒成白的。   许雁跪直了身子,缓缓地说:“她们所说的指控我推人下水、与人有争执的话,我一句都不承认。”   许琳唰地一下,冲上来,指着她的鼻子骂:“你怎么有脸说这种话,你想一想国公府的名声!”   “名声?若说今日有人坏了国公府的名声,那人绝对不会是我。”许雁拍了拍自己的跪得有点皱的衣角,“扶我起来。”   她的面容扬起一抹不可令人侵犯的神情,冷冷地说:“今日之事,我已然承受了最大的委屈。在场的夫人们无一不是浸淫于后院之中,想必后院的手段也是略知一二,如何能被这样一种简单的把戏所糊弄?”   “你们不想一想,我为何要推林姑娘?嫉妒她?我嫉妒她什么?嫉妒她一点都没机会跟江少将军订亲么?”   贵妇人们都愣住了,开始用疑狐的眼神看着林熏。   林熏裙摆下暗藏的手指已经抠破了拿着的手帕。   “谁说的!江少将军就是要娶林姑娘才退亲的!”许琳头脑发热地反驳。   她的话语一出,贵妇人们无一不露出轻蔑之色。   李二夫人已经顾不得礼数了,一把拉了许琳往后退,一手捂住她的嘴巴,让她不要说话,她微微挣扎了下,似乎是被李二夫人给狠狠掐了一把,才不甘心地闭嘴了。   许雁呵呵地冷笑了三声,“今早江少将军可是特意到国公府澄清了,林姑娘只能是表妹,而我与江少将军的婚约,目前还在,他还特意去府上道歉了。你说,我有什么理由推林姑娘下水呢?”   林熏不由自主咬了咬嘴唇,她很想立刻就昏倒在地,但她怕自己昏倒了,许雁定然会把事情闹大,即使她的身子再发抖,她都要控制住。   卫侯夫人眼睛里放出明亮的光芒,江少将军亲自去国公府致歉,这就是像全京城的人表明上次传得沸沸扬扬,有关于许雁的议论就是一场空穴来风的谣言。   原本在一旁看热闹的一些贵妇人们一听说许雁的婚约还在,想要攀上江家的人都开口说话了,“许三姑娘如何会做出这样的事儿,莫不是林姑娘掉进水里神智不清了,或者是受他人挑唆也不定。”   她们话中意有所指,箭头纷纷指向了许琳,许琳的脾气本身就是属于一点就炸的,她眼睛瞪得可圆了,若不是李二夫人死死拉住她,她恨不得冲出去揪住许雁的头发,把她扔进刚才的池子里。   “当然,你们也可以说我就是嫉妒,即使是婚约照旧,我也掩藏不住内心的嫉妒,我厌恶林姑娘住在江家,我觉得她会威胁到我日后嫁入江家的生活。你们这么想也无可厚非。退一步讲,我要证明自己是清白的,我自己却空口无凭,未免有点借了江家的门风为自己洗清,只是,我还是许国公府的三姑娘,我不需要江家来为我当挡箭牌。”   “众所周知的谣言中有一点还真没说错,我确实前段时日得了一场重病,缘由不是别的,正是摔了一跤掉进池子里,我祖母和大伯母也知晓此事。今日得知我要来卫侯府,特意为我安排了几位婆子。”   “这几位婆子并没有跟我和二伯母一起来,而是之后从后门进来,当然,此事已经获得卫老夫人的许可了。”   卫老夫人点点头,表示许雁无一句话掺假。   “那三位婆子进了卫侯府的后院就一直跟在我身后的不远处,为的是不想惊扰各家姑娘,也怕她们觉得我排场大,其实是我对池子有所阴影。”   众人了然地点头,差点把命给搭进去,有阴影也是正常的,她们这时又变得很是通情达理。   许雁微微一笑,“我的一举一动三位婆子都知晓,不过,其中一位婆子做了一件事,我觉得应该让各位夫人都知道比较好。不知卫侯夫人可否让她们上来?”   卫侯夫人自是不会拦着。   两位婆子捆着一位婆子进来,还有另外一位跟在后面,后面的婆子快步上前,不卑不亢地行礼:“给卫老夫人和卫候夫人请安,给众位夫人和姑娘们请安。老奴贱姓冯。”   “老奴与两位姐妹本在侯府后院中暗中保护小姐,谁料老奴们进入在假山中发现了这一婆子,她猫着腰,鬼鬼祟祟地看着三姑娘,我们三便合力捆住了她。本以为这样就结束了,不曾想,林姑娘脚一滑,自己跌落了池子中,老奴懂水性,便救了林姑娘上来。”   “老奴不敢胡说,此事还有两位公子可以作证,那两位公子正巧在山里的亭子里,他们目睹了一切。”   “至于这位鬼鬼祟祟的婆子,老奴们也不敢动用私刑,一切有待卫侯夫人的审问,但愿能给我家姑娘一个公道。”   卫侯夫人让亲信押着婆子到了隔壁间,又请了几位德高望重的夫人一同前去。   厅里一片死寂,坐着的人都很想找个借口先离开,但又害怕错过了看好戏的机会,有些人开始重新衡量起许雁,一位身体娇弱、脾气暴躁的姑娘,如何能够一步一步至他人于死地?今日如此反应,与谣言无一条符合之处。   许三姑娘性子如此厉害,将军夫人的脾气也不是盖的,若是她进门子,定然有好戏看了。   等到卫侯夫人与其他夫人出来之时,押进去的婆子缩着身子跪在正中间,喏喏地说:“许四姑娘命老奴在假山中等着林姑娘落水后跳下去救她,本是要引了少将军过来,可少将军压根就不理会,只能叮嘱老奴藏身其中。老奴真的只知道这些。”   许琳犹如怒目金刚一般,跳脚地冲上来扯婆子的头发,发了疯似的说:“我只是带许雁过去而已,你竟然胡说八道!你这个老奴才,想把自己的罪都推到我头上!我告诉你,门都没有!”   两人乱攀咬,反而是林熏一点脏事都没有惹上身。   卫老夫人怒而拍桌,“行了,既然这事是许国公府的家事,去许国公府向国公夫人知会一声。”   “外祖母就不打算问问我看到了什么么?”一清瘦俊秀的男子大步而来,嘴角轻翘,唇红齿白,两个小酒窝若隐若现,真是一绝世美男。      ☆、蓝颜祸水   许雁微微一扬眸子,面前的绝世美男目光柔和地看着她,嘴角泛起温柔的笑容,眼眸子里的温柔简直要把许雁溺在其中,许雁不由自主微微张开了嘴巴,这男子好温柔好美啊。   卫老夫人对于闯入后院的男子没有多加责怪,反而是嗔怪地问:“你怎么跑后院来了?也不让嬷嬷先进来禀报一声,规矩呢?”   “都是孙儿的不是,只是此事尤为紧要,也是受人所托。”   “什么要紧事儿?”   “今日传得沸沸扬扬的林姑娘和许三姑娘的事,孙儿在外院招呼客人,其中沈公子和范公子在后山亭中下棋,两人休息之时目睹了一切,二人不好亲自前来,便拖我来告知祖母,此事只是林姑娘一时不小心滑倒跌入水中而已。至于假山边上的婆子,确实是被捆了,是否有关联,他们二人并不清楚,但确实看到一个婆子在假山边鬼鬼祟祟。”男子轻描淡写几句话,把关键点点了出来,此事与许三姑娘无关,与林姑娘有关,至于与其他人是否有关系,这就需要再查了。   这事暂且告一段落,一切要等沈氏前来处理。   这么一闹许雁消耗了不少精力,应付完一些贵妇人,她偷偷带着霜儿溜到了僻静的院落里,原本板得直直的背一瞬间像是抽出了脊梁骨一般,软了下来。   真不晓得为何那么遭人嫌弃,赴宴会都能被阴一把。   “驮着背走路可不是贵女所为,不怕别人看到么?”一阵略微耳熟的声音传来,可惜许雁心情糟透了,压根就没转过弯来。   她苦哈哈地笑了一下,头也不回,赌气道:“那你假装没看到就可以了,我们又不认识,多管闲事!”   被别人这么一呛嘴,多管闲事的人该离开了。   “我怎么能不管你呢?我可是你兄长。俗话说长兄如父。”   兄长?啊,就是那位寄住在卫侯府一直不肯回许国公府的兄长?也不知道长得像谁,若是像父亲,那心情只会更差。   许雁不情不愿地停下脚步,转过身子,噘着嘴巴抬起头,映入眼帘的正是刚才的那位绝世美男子。   她双手捂住嘴巴,差点失声尖叫,结结巴巴地问:“你是我兄长?”   许玄:“是,我是你兄长。自从你出生后就没见过你。我每次送你的礼物你收到了么?”   许雁露出一丝尴尬,礼物?收是收到了,可接收的人不是我啊!原主难道不知道自己的兄长这么俊美么?   他长得不怎么像父亲,估摸像生母吧?果然基因有差别。许雁不由得略微沮丧。   许玄看着原本兴奋异常的妹妹突然间犹如失落的小狗一般耷拉着闹到,格外惹人怜爱,忍不住伸手揉了揉她的头发,嗓音越发轻柔,“怎么了?”   她翘着小嘴儿,不甘心地说:“礼物都被拿走了。”   他呵呵地笑开了,笑声宛若乐曲一般好听,“没事,我下次再买给你。你今天做得很好。”   许雁经不住男色的诱惑,红着脸,彻底变成十三岁的小女生,怯生生地问:“我真的做得很好么?”   “当然。”许玄又揉了揉她的额头,她露出了可爱的小虎牙。   这个妹妹长得真可爱,肤白貌美,嫩得可以掐出水来,声音软嚅,还特别喜欢脸红,真是便宜江涵秋那家伙了,下次要是再敢欺负我妹妹,麻烦事儿就不是那么容易摆平了。   他沉沉一笑,“走,哥哥带你逛逛卫侯府,外祖母也给你留了个院子,以后你也可在这里住。”   许雁如今沉溺在美男的魅力中,一点都没听出话中藏有玄机,她只是乖乖地点头,跟着他到处逛,幸好这绝世美男是她兄长,若是坏人,只怕她现在被对方卖了还在帮对方数钱呢。   许玄领着许雁进了自己的书房,侯府今日宴会,身边的丫鬟都去前院帮忙了,他拎起桌上的茶壶晃了一晃,空的,“茶壶是空的,我去小厨房一趟,不要到处乱跑,等我回来。”   她唇边噙笑,微颔首。   里面好像还有一间内室,她满怀好奇地走过去,里面都是一架一架的书架,上面装满了书,她不由自主挑起一本书,正看得入迷时,细微声响引得她一惊,立马合上书,塞进架子里,禀住呼吸,身子微微挪动。   她看了背后一眼,没人,她安安稳稳往后退,突然被怕了一下肩膀,她吓了一跳,刚发出尖叫的前奏就被人死死捂住了嘴巴,耳边传来淡声:“不要喊。是我。”   许雁此时只感受到了生命受到了威胁,哪里还有时间去想这个声音是谁的,她趁着他微微松开之时,张开嘴巴,狠狠地咬在了对方右手的虎口上。   等她嘴里尝到了一股子腥味时,她才放松下来,男子一把将她转过身来,阳光透过蒙着薄纱的窗户照射在男子的脸上。   她看清了面前的人,江涵秋。   他瞅了眼自己的右手,虎口上下两排牙印,一颗一颗,很是整齐,清晰可见她的小虎牙在他的右手上留下到此一游的标志,还泛着血,他只是感觉有点麻有点痒。   一点都不在意地甩了甩手,笑脸吟吟道:“用那么大的劲儿,也不怕磕掉了牙。”   有点不好意思的许雁听了他的打趣,翘着嘴巴说:“我牙好着呢,再皮糙肉厚都咬得动。”说完还得意地微微扬起下巴,睨视他。   “是我的错,不应该吓到你了。”江涵秋好脾气地说,看着她活灵活现的样子,他紧绷着的心也松了,生出一股子愉悦的情绪。   许雁退了一步,“你悄悄儿躲在这里做什么?”她对于江涵秋的近距离接触有点不适应。   她的疏离令他有点不满,想伸手拉她,又怕唐突了她,硬生生忍了下来。   “我来找你哥哥的。”   “哦,原来你也认识我哥哥。”许雁作大人状地点头。   想起刚才的闹剧,许雁狡黠一笑,“你知道你表妹出事了么?”她想看看他是什么反应。   “知道,我也看到了。以后我会保护你的。”江涵秋承诺道。   许雁撇了撇嘴,难道他不清楚她身上的祸事有一半原因是他引起的么?   此时门外响起了一群人的脚步声,江涵秋拉着她躲进了最里面的角落里。   ☆、捉弄   江涵秋抱着许雁娇小的身躯,软软的,暖暖的,许雁的背紧紧贴着他的前胸,他的呼吸慢慢变得缓慢,一呼一吸间还闻到了她颈间特有的清香,他偷偷地用劲儿,她的身子贴得更近了。   他常年在军营中,跟着一大伙黑黝黝的粗汉子一起生活,即使是偶尔宿在府中,他身边服侍的人也都是小厮,如此柔软不盈一握的腰,如此温暖的触感,他从来都没有体会过。   前世的他把所有的心思都花在了兵书和兵法上,对后院女人的诡计一窍不通,就是偶尔与她同房而居,多半也是草草了事,压根没有像现在有这么深的体会,。   更何况那时他听信他人谗言,对她不再信任,没有和她有过任何亲密接触。续弦后得知表妹的真面目,也未曾与其同处。   如今把她抱在怀中,漂泊的心就这样安定下来了。若是能抱着她生生世世都不放开,该多好。   他要抱着她,永远抱着她。   许雁压根就没发现吃了豆腐,她的注意力全都集中在了书房外的脚步声,很是嘈杂纷乱。   房外的脚步声渐渐远去,她刚要起来,被江涵秋一把拉进了怀中,她本能地伸出手要往他腰间掐去时,他轻声说:“有人。”   她的听力自是不如江涵秋,两人如今是一条绳上的蚂蚱,量他也不敢欺骗自己。   只瞅着一黑影从门边溜了进来,似乎是往屋子里最为角落的地方,只听得隔着架子的地方一阵窸窸窣窣声,两人不约而同屏住呼吸。   黑影又溜了出去,许雁这才松了口气,她这时才意识到刚才两人的身子贴得有多紧,有多暧昧。   她微微挣扎着,江涵秋压根都不想放开,她的脸布满了红晕,又气又红,抬起脚就要使劲儿踩他时,他突然松开了手。   她赶紧踏出半步,保持距离。左脚才刚迈开,又被他拦腰揽入怀中,她瞪着他,他的左手竖起食指,轻轻放在唇中,表示嘘声之意。   许雁下意识以为又有人要来,自觉地往他的怀里躲了躲。   等了许久,也不见有人进来,她转过头,他的双眸中带着宠溺的笑意,嘴角不由自主勾起的弧度让他整个脸都柔和了不少。   这时她才意识到,她被他骗了,还被他吃了豆腐。   是可忍孰不可忍。   她怒急而笑,轻轻抬起左脚,在她的左脚踩在他的左脚的一瞬间,面色阴沉得吓人,她狠狠地使劲儿踩了一下,又在他脚上打着圈儿揉了揉,这才怒气冲冲地离开他。   江涵秋一点都不觉得痛,宠溺地看着她怒气冲冲的背影,手臂间还残留着她的芳香,俗话说得好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   他这一刻倒真有点体会到这句话的深刻内涵了。   只是这个小人儿气性有点大,他还是要哄哄的,万一一气之下不理他了,得不偿失。   他跟着她,坐在了她的面前,轻轻地哄着:“不气了好不好?是我不好,不该捉弄你。”   脸皮真是厚得可以啊,真无赖!   侧过头不理他。   他腆着脸,硬是凑到她跟前,语气宠溺,“原谅我好不好,我下次不捉弄你了。我从来没有捉弄过别人,我只捉弄你。”   我想捉弄你是因为我喜欢你。他的内心默默地补充了这句话,他不敢轻易说出口,怕吓到她。   许雁见他低声下气哄他,且害怕他又说出什么出格惹她害羞的话,装作大方地说:“好,这次原谅你了。”   江涵秋一听她原谅他的话,原本炯炯的眼眸子更亮了,她微微撇过头,看着他的眼睛,她心慌。   两人之间的暧昧若有若无。   许玄提着茶壶进门,只见许雁头侧一边,江涵秋目光炯炯盯着她。   “哥哥。”许雁打了声招呼。   许玄翻开倒扣着的杯子,用滚烫的茶水刷了刷,倒了一杯,轻轻放在她面前,揉了揉她的头发,“是不是等得有点久了?厨房太忙了,连茶水都是现烧的。”   江涵秋不等许玄的招待,自己倒了一杯,默默地喝了起来。   “你是什么时候过来的?见到我妹妹也不知道避一避,你可别忘记了,那事儿到现在都没解决,你自己说了可不算。”许玄话里话外指的是许雁被退亲一事,早上江涵秋去国公府他自是知晓,只是这事说到底也要将军夫人出面才是正理。   他舔了舔唇部,“我知道,你放心。”   许雁觉得待着也有点尴尬,便起身要告辞,许玄送了她出院子,临别之时,“哥哥,刚才有人进你屋子,不知道做了什么。”   她差点忘记这才是要紧的事儿。   “好,我会处理的。”许玄眼中闪着不明的光。   等到许雁进了正厅,沈氏已经来了,正端着茶杯喝茶,许雁上前给她行礼,她放下茶杯,仔细查看,“有伤到哪里么?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她摇了摇头,开口表示自己很好。   沈氏真心疼爱许雁的行为举止卫老夫人都看在眼里,心里有了数。   许雁默默地坐在沈氏身边,沈氏快人快语地说:“今日都是许琳不懂事,倒是给卫侯府添了不少麻烦,老夫人本想亲自前来,奈何一听这事,心里一急,身子就有些不舒服,不能过来了。老夫人让我给您带句话儿,许琳我们会严加管教,再不会出现这样的事儿,不管是在府内还是府外。”   卫老夫人要的也就是这一句话而已,老姐妹到底是懂她的心思,“有你家老夫人和你的这一番话,我也就放心了。”她的眼神不由自主瞄向许雁,许雁眉目低垂,一派端庄。   沈氏赶着回去处理事务,许雁跟着她一起回的府,在马车上,沈氏对许雁连声夸赞,“想不到我们雁儿料事如神,这三个婆子倒是派上了用场,只是你是怎么知道的?”   许雁谦逊地说:“大伯母说笑了,我只是为了以防万一罢了,我对池子真有点敏感,如今轻易不到边上去,卫侯府虽然戒备森严,但到底人多手杂,一不留神,出了事就不好了,这才想着让婆子们给我壮壮胆。”   沈氏笑而不语。   许雁记得电视剧里有一段演的就是女配害得女主落水的戏码,因此多了一份心,没想到竟然误打误撞了,下次再出门还是多找几个婆子保险。      ☆、半夜独处   回府后,许雁累得整个人都快瘫了,一进屋子扑在了坐榻上,连小猫从她的身上踩过去她都懒得理睬。   霜儿心疼地用手拨开她凌乱的发丝,轻轻拿掉她的头饰,她晶莹白嫩的脸颊上微微肿了起来,发红,发烫。   五指印记很是明显。   刚在马车上,许雁特意让霜儿坐了点手脚,在卫侯府向卫大姑娘借了粉扑扑上,又稍微让原本垂在脑后的发丝往一侧垂下,好歹瞒过了沈氏锐利的眼神。   霜儿忿忿不平:“姑娘为何不把这事儿跟大夫人说说,老爷明明就是欺人太甚!姑娘可是他的亲生女儿,他怎么能问都不问一句在众目睽睽之下打了姑娘一巴掌,让姑娘没脸。若不是姑娘早就留了一手,姑娘现在不知道要被磋磨成什么样儿。”   许雁紧闭双眼,腰间一阵抽痛,在外面当淑女太累了,“傻丫头,我就算是跟大伯母说也没用。”   霜儿暗自叹了口气,老爷毕竟是姑娘的父亲,打姑娘一巴掌也不算什么,只是姑娘太委屈了,“我去药房给姑娘拿点药膏过来敷一敷。”   她不等许雁吩咐,转身就往外走去,却与冲进来的人撞了个正着。   冲进来的人一把推开了霜儿,霜儿一时没站稳,啪嗒一声,身子狠狠扑在了右侧,痛呼出声。   这一大动静倒是惊醒了累得快要进入梦乡的许雁,她眨了眨眼,嘟囔着:“霜儿是撞到椅子了么?小心点儿。”   “三姐姐有空心疼身边的丫鬟,为何刚才在卫侯府不心疼心疼我这个国公府的姑娘,难道我这个国公府的姑娘还比不上这卑贱的丫鬟么?”阴阳怪气的声音扰得许雁烦心。   一听到这音色她就头痛,这是一回府就来找麻烦么?大伯母怕是还不知道吧。   许雁悠悠地从坐榻上爬起来,双手叉腰,不顾仪态扭了扭腰,一脸不耐烦地看着她,犹如看着苍蝇一般。   “我一没拉你下水,二没指控你林熏落水的事儿是你起的头,我对你还不够好?”真是人心不足蛇吞象。   也不用她的脑子好好想想,若不是怕别的府上了解到许国公府的姐妹不合,遭他人耻笑,她早就在卫侯府撕开她那伪善的面具,还为了林熏,她倒是真把她当闺蜜看,只怕林熏把她当卒子看她都不知道。   “你自己要与林熏姐妹情深,推我入火海的时候,你想过我是你堂姐么?你在口口声声为林熏喊冤,顺便踩我一脚的时候,你想过我是你堂姐么?你如今来找我不就是让我到祖母面前为你求情么?你觉得我会么?你觉得你担得起我的求情么?”许雁一声一声地质问她。   她却冷冷哼了一声,轻蔑地说:“你本来就是蛇蝎心肠的人,你被退婚还不许别人说,你欺负自己的妹妹还不许别人议论。”   许雁听着她胡搅蛮缠觉得心累,好心为她出主意,她估摸要怪自己落井下石,也是,自己何必以德报怨。   “你有这个空闲来我这里闹倒不如去佛堂跪着效果更佳。你若是不知道如何跪,可以去问问六妹,她不是和你最好么?她昨儿才刚跪了一整夜,你们俩就算不见面也会有很多话要说吧,特别是关于跪佛堂的心得。”许雁扬起优美的笑容,甜美的声音,樱红的小嘴,字字清晰地吐出了这样一段挖苦的话,真是爽爆了。   许琳扔掉手里的帕子,一把揪住许雁的头发,硬是要扯下一层头皮,霜儿被许琳这市井泼妇一般的行为吓惨了,尖着嗓音喊人,婆子们冲进来把许琳和许雁隔开,许琳的手上海缠绕着许雁的两根长发,许雁镇定地抚了抚蓬乱的头发,眼眸子里透出的亮光不再像刚才那样充满嘲弄,而是冰冷无情。   许琳被婆子看到自己发狂的一面,难以忍受地跑了出去,她跑到涵秋院的一棵大树下,一手扶着树干,一手给自己顺气,身边的丫鬟帮着拍打着沾染了尘埃的裙角。   霜儿细细用梳子梳顺许雁的头发。   只听得许琳犹如杀猪一般的尖叫声响彻整个院落,两人对视一番,站到了门口,只见许琳头上被一鸟窝给盖着,丫鬟的头上也有一鸟窝。   “啊,这是什么东西!臭死了,臭死了!”许琳撒腿就往自己的院子跑。   霜儿招呼在树下打扫的婆子过来,婆子憋着笑解释:“也不知怎的,树上的鸟窝掉下来,正赶巧砸在了四姑娘和丫鬟的头上,里面有鸟屎,还有一些水,估摸是鸟的排泄物,就这样从四姑娘的头顶顺着她的脸流到了脖子上,分量有些多,怕是四姑娘最近都不会出门了。”   许雁微微一笑,赏了一角银子给婆子。   霜儿双手合十,默念着:“阿弥陀佛,菩萨开眼了,惩戒了坏人,真是大快人心。”   夜里许雁早早就歇在了床上,她不习惯有人陪夜,霜儿就住在了隔壁的小隔间里,她刚要闭上眼睡觉,听得门栓声微动,她揪住了自己的被角,身子僵硬,假装自己熟睡。   她似乎听到了脚步声,有人靠近自己,越来越近。   那人停了下来,一动不动。   她不知道该怎么办,那人俯下身子,鼻间呼出的气呼在了自己的面颊上,他想干什么!   只听他轻轻地说:“睡了么?睡了我就亲下你,你应该不知道吧?”   江涵秋!   她把头缩进了被窝里,江涵秋拉住另一边的被角,威胁道:“把头露出了,要不我就掀开被子了。”   许雁内心哭喊着老天怎么不收了这个无赖!   她探出头,他的手抚上了她的脸颊,他心疼地问:“疼么?都肿起来了,我给你带药膏了,本要早点给你,但是一直没找到机会。”   许雁一把翻身坐起,斜睨着他:“所以你半夜当小偷闯进来?”   “我这是光明正大地进来,你不是注意到了么?”   许雁被噎着了,气结,鼓起了脸颊。这么不要脸,到底是怎么回事?   “没找到机会?你从什么时候开始跟过来的?”许雁疑狐地看着他,月光柔柔地打在了他尽显温柔情谊的脸上,更添了一丝魅力与诱惑。   “在你不知道的时候。”他莞尔一笑,手指沾了药膏,轻轻抚在她红肿的脸上,许雁感受到了他的体温,她略微有点便扭,向后缩了一下,被他的另一只手扣住了后脑,他带着磁性的声音诱哄道:“乖,不要动,马上就好了。”   她的脸不自然地红了,就算是前世她也不曾和哪一位男子有如此亲密的接触啊,她的心脏快要炸裂了,受不了了。   许雁不由自主地伸出舌头舔了舔略带干燥的唇舌,糯糯地问:“好了么?”   江涵秋喉结一紧,原本摸着膏药的手停了下来,他深呼吸了一次,哑着嗓音道:“快好了。”   许雁乖乖地嗯了一声,脑子一片乱哄哄,想要抓住什么来转移视线,可又找不到话题,两人就在月色中独处,一人侧着脸,一人敷药。      ☆、两人之约   许雁桃花般的面容露出呆傻的样儿,她瞧见了他咽口水了,喉结一上一下地移动,扑腾的心紧了起来,他不会趁着夜深人静的时候想做些什么兽性的行为吧?   我都还没有及笄呢,还是黄毛丫头啊,难道真有这么无限的魅力?不行,喜欢是放肆,爱是克制,一定要克制住啊,江涵秋。   江涵秋作为上了快要十年战场的硬汉子,自制力自然是扛扛的,只是遇到了许雁,常常奔溃失控。   如今镇定了下,内心默念着雁儿还小的话,紧了紧手臂,镇定自若地掩饰自己差点化身为狼的失态。   许雁的目光黏在了院子里的那颗大榕树上,想起了许琳狼狈离去的样子,拽住他安放一旁的手,他笑意渐深地嗯了一声,尾音还微微上扬,勾得她的心痒痒的。   她稍微的示好就能让他那么高兴。   她娇嗔了一眼,“你是不是下午就藏在那棵榕树上?”能时刻观察到自己院落里的动静也就只有那颗树了。   他的手一停顿,顾左右而言他,“别说话,快摸均了。”如果她仔细观察,就会发现他的面皮微微泛红。   她不信他的话,眼眸子略带遗憾地说:“我本打算好好谢谢你,我今儿回府被许琳欺负了,欺负完我她跑榕树下了,被一窝鸟窝弄得浑身发臭,我本不相信天底下能有如此凑巧之事,还想着会不会是你帮的忙,可惜不是你。”   不知她会如何谢谢自己,他心里幻想着她谢自己的各种行为,美滋滋地,一松口,“唔,你也可以谢谢我,当做是我帮你的。”   他等着她献好卖乖,用软嚅地声音说多谢涵秋哥哥的时候,一抬头,发觉许雁沉下了面色,瞬雷不及掩耳之势地暗暗掐了他胳膊肘内侧较为软嫩的肉,还打了个转,咬牙切齿,狠狠地说:“当做是?你竟敢骗我!”   她推搡着他出去,他无奈地看着她,双手举高,任由她像只猫一样到处骚他,他都岿然不动,低沉浑厚的声音:“是我不对,我刚开始不想你知道,怕你心气高,知道我私下帮忙生我的气。后来听你想谢谢我,这才改口。”   他没皮没脸地问:“你想怎么谢谢我,送我香囊?”   许雁双手交叉抱胸,哼哼唧唧地说:“你想得美!”   他狡黠一笑,揉了揉她的脑袋,“你可是亲口说要谢谢我的,说话不算话?唔,也许我应该去跟大夫人讨要谢礼才是。”送香囊就算了,她这嫩白入葱玉的小手可不能为了帮他绣个香囊变粗了。   “你敢!”她面上一囧,咬着牙根威胁。   他顺手一捞,直接把她捞入怀中,圈住她,低低地说:“你觉得我敢不敢?”好想把她娶回家,天天抱在怀里,那该多美啊。   她拼命挣扎着要出来,用着自己粉嫩的小拳头捶打他,他皮糙肉厚自是感觉不到一丝疼痛,反而觉得像是在按摩一样舒服。   她想喊人过来,可怕被丫鬟们知道,又一次毁了自己的名声,只能委屈地问:“那你想怎么样?”   江涵秋如此逼迫她自己内心也不好受,但为了能够让她对自己产生依赖感,此时的不好受是值得的。   “那颗榕树下钉上一套桌椅,你若是有空就到那里去坐坐,抬头也许就能看到我。这是我们之间的约定,我想时时刻刻看着你。”   “要是你不在树上,我还在那里坐么?”她噘着嘴巴不甘心地问。   他是不用去兵营了么?   江涵秋伸手捏了捏她的小脸蛋,柔声道:“傻瓜,我不在树上等你,你自是不用傻傻坐在那。”   她妥协地哦了一声,你才傻,你全家都傻。   江涵秋离去之前还再三叮嘱许雁明儿记得吩咐人布置桌椅,她敷衍地应了。   终于把这尊佛给送出去了。   她一把扑到床上,拉起床单,把自己的脸都盖上,热透了,也烦透了。   思绪混乱中,她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睡梦中有人拉扯她的被子,她嘟囔着:“嗯,去榕树下安置一套桌椅。”拉扯她被子的人走开了,她翻了个身,含糊地继续说:“我记得了,不要烦我了。”   许雁舒舒服服地睡到了日上三竿,她从床的里面滚到了外面,刺眼的阳光使她揉了揉自己的眼睛,她坐起,伸了个懒腰,听到动静的霜儿进来服侍。   等到她装扮完毕,推开房门,一眼望去,榕树下那一张桌子,一把椅子,桌椅的颜色与树干颜色一致,上面还摆了套小茶壶,椅子是把背靠可上下移动的椅子,往下一拉就是把躺椅,往上一收就是把普通的椅子。   她觉得像是见了鬼一般,难道是他自己弄的?   许雁妙目盈盈,颤抖着嗓音问:“那套桌椅是怎么回事儿?”   霜儿笑嘻嘻地说:“这不是姑娘吩咐的么?大夫人一听就派工匠来安置,姑娘看看喜不喜欢?”   到底什么时候吩咐的她自己怎么不知道,她内心狂喊着,不得不装作很有兴趣的样子走过去,颔首,“很好看。我们去给祖母请个安。”   看着自家姑娘飞快奔走的模样好似后面有什么鬼怪一般缠着她,不由得晃了晃脑袋表示不解。   树上的江涵秋眯了眯眼,露出笑颜,宠溺地望着她离去的背影,刚才她的视线与自己对上了,这是害羞了。   临走进老夫人的院门,她的心才定下来,他在树上,真的靠在树上,动作如此娴熟,姿态如此妖娆,他难道上辈子是树懒么?   可惜她来得不巧,正好碰上许琳的未来婆家来退婚,她想悄悄离去,被老夫人叫住了。   “傻孩子,快进来。”老夫人一点都不觉得让她看到会尴尬,反而担心起她再跑回去一趟累着。   许雁苦恼地咬了下嘴唇,硬着头皮暗示道:“我怕打扰到祖母办正事。”   也不知老夫人是装作不知道、听不懂还是真听不懂她的暗示,慈爱地说:“事情已经办完了,祖母这有栗子糕,你不是爱吃么?”   老夫人兴致如此之高,她盈盈一笑,“多谢祖母。祖母最疼我了。”   退亲的人悄无声息地退下,老夫人身边的嬷嬷送了出去,许雁跟老夫人谈起了一些点心的制作,听得老夫人直夸她有想法。   两人其乐融融,丝毫不被刚才的事儿所败兴。   二房中的许琳,剪烂了绣得好好的鸳鸯戏水枕套和被单,一条条扔进了火炉中烧掉,以往与许雁作对,只是想看她笑话,如今她真心恨透了许雁。   “姑娘,你的手受伤了。”许琳的右手被剪刀刮伤,血顺着手掌掌纹簌簌而下,滴在了白底的绣鞋上,很是刺眼。   她的眼眸子透露出了狠意,推开身边的丫鬟,对着自己流血的掌心,暗暗起誓:“她许琳必然与许雁势不两立,有她没我,有我没她!”      ☆、倾慕   赵氏在许府规整了两日,第三日清早,许府马车夫赶着许府的两辆马车晃悠悠地停在了国公府角门边上,车上是一箱箱的物件,沈氏闻得消息,派了身边的大丫鬟腊梅前去主持,自己则勾了个院落让管事婆子们装点起来。   许雁自从住进了国公府,倒是一次也未曾想念过母亲,除了许雁本身是个穿越货,更重要是她内心对赵氏多有防备,在许府养病之时赵氏对待她不像亲女,倒像贵客。   许府的家当今日搬迁过来并没有提前告知许雁,等许雁从许老夫人房中回来时才得知许府的马车在外面,许雁派了霜儿一探究竟。   许琳回府后,许老夫人对她没有任何教训之语,许老夫人年轻时候对于妾室的容忍是被逼无奈,对于妾室之子的抚养也是迫于礼教,对于庶子儿女她就看得很开,反正迟早要分家,他们想怎么闹就怎么闹,只要不是太过分,她宁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不愿意因着他们而生气。   许琳因退亲一事深感屈辱,以往都是她嘲讽许雁,如今自己也可能被许雁所嘲笑,气得摔破一套茶具,大丫鬟游丝性子伶俐,嘴儿很巧,三言两语,连哄带骗,把许琳哄骗到了园子里散心。   如今正值百花齐放、枯木逢春犹再发之际,树木吐出的嫩芽往日里在许琳的眼里俏皮可爱,现在看着很是眼烦。   更别提那些搬着赵氏家当的婆子们,分分钟恨不得把她们都赶出去,她们如同许雁一样令人厌恶,可恨。   许琳负气把树木上冒出的新芽一个一个掐掉,扔在地上踩了两脚,余光中瞥见许雁的贴身丫鬟霜儿的身影。   她心中大喜,不顾游丝的阻拦,跟在霜儿的身后,在外院处跟丢了,许琳有些着急,语调急促:“你看到那个贱丫鬟往哪里去了么?”   游丝来过角门递过东西,瞅着霜儿余留下的那一丝背影,心里自是明白她去了哪里,只是她太了解许琳的性子,一会子闹大了,她自己得出大亏,“奴婢并不清楚,姑娘,我们可以去那边等着。”   游丝指了指不远处的拱门,许琳急不可耐,不想等,可自己又不识得路,犹豫再三,只能认了。   许琳等了许久,在拱门边上团团转,一身形纤瘦俊秀男子手上拿着一小盒子东西走了进来,身着青布衣袍,低垂着头往拱门走来。   她以为是外院的管事,一把从拱门后踹出来,趾高气昂地问:“你是哪位管事?角门往哪儿走?”   苏琦虽低垂着眉目进了国公府,眼观八方的他一眼就瞄见了拱门内侧来回摆动的裙摆,裙摆的材质是云锦制成的,能穿这样的服饰定然是许雁了。   他打定主意往拱门方向走,不料呵斥他的竟是不认识的美娇娘。   美娇娥眉目秀美,丹凤眼柳叶眉,粉嫩的鹅蛋脸和妖娆多姿的身形,纤纤玉指,一颦一笑动人心弦,即使是如今的微嗔小怒,扰人得很。   许雁的姿色算什么?她真没眼光。   苏琦打着许雁的主意的同时又想得到眼前美人的心,许雁失忆后难糊弄多了,若是不成,还有眼前这美人,省得到时候竹篮打水一场空,得不偿失。   想通了的他微微露出俊朗略带羞涩的笑容,掐似愣头青一般,喏喏文雅地问:“小生冒犯小姐,多有得罪。”   许琳对于好脾气的男子未曾多见,自己的父亲平日里板着个脸,她见了就想躲开,自己的亲哥哥木讷得很,外人都说老实好脾气,可她亲眼见过他暴怒的样子,真是吓得她腿都软了。   如今面前的这男子性子极好,且英俊潇洒、风流倜傥,不知是何来历,她收起了自己的趾高气昂,温声温气问:“不知这位公子有何事?”   苏琦文质彬彬,“上次一位姑娘碰巧帮了在下一个忙,解了在下燃眉之急,小生再三向他人打听才知是府上的三姑娘,今日特意前来道谢,只是不知怎的,就被推了进来,跟着走了几步,不小心迷路了。”他不好意思地搔了搔头。   许琳一听跟许雁有关,俏丽的颜色蒙上了一层暗纱,“三姐姐?”   “三姑娘真是个好人。”苏琦发自内心地感叹着,宛若许雁真帮了他什么大忙一般。   许雁哪里是什么好人,也就是这个呆傻之人被她的小恩小惠给糊弄了而已,瞧这英俊的脸庞却瞎了双眼,也是可惜了。   不过看着这人怕是有出息的,若是让许雁看上了眼,以祖母和大伯母如今对她的宠爱,她要什么怕是给什么,那可不行,她不能让许雁得逞。   她柔媚一笑,轻吐朱唇,“公子真是纯真之人。可惜三姐姐已有婚约。”   苏琦怔住了一小会,婚约?不是被退婚了么?幸好我没有全听那老耆婆的话,果然她已生二心。   “不,不,不,小生只是来道谢的,不敢有何非分之想。姑娘言重了。”苏琦诚恳地表露自己的心声,唯恐玷污了许雁的名声。   许琳眼眸子里对他的欣赏之情渐渐流露出来,略带伤感的音色响起:“我也好生羡慕三姐姐,只可惜我被退亲了。”   苏琦眼睛一亮,垂目安慰道:“姑娘也是仙人之姿,许是对方配不上姑娘,姑娘定能找到与之相配之人。小生刚才不小心看了姑娘一眼,为之倾倒,姑娘不要伤怀才是。”这可是自己的大好时机,一定要把握住才是。   许琳羞涩一笑,“公子过奖了,不知公子贵姓,如今下榻何处?”   苏琦面露尴尬地说:“这,小生姓苏,就在京城的醉仙楼下榻,小生是进京赶考的举人。”   举人?若是考上了进士,再求了父亲给他找个一官半职,自己跟着享福,且我自己娘家出的力,他也不敢不听我的话,比嫁去侯府看人眼色好过多了。   她唇边笑意娇软,宛若盛开的花朵一般娇艳。   涵秋院的榕树下,许雁拖着腮帮子看着游记,丫鬟们在屋子里忙碌,江涵秋隐身在树上,他刚从角门混进来时就望见了苏琦的身影。   他若有所思地看着许雁娇俏可人的背影,试探道:“刚见到一男子与许琳在攀谈,好似上次救了路边卖身女的男子。”   “哦,就是那个金絮其内败絮其中的书生么?不用管她。”许雁随口回了句。   江涵秋满意地露出了笑颜,不再试探,我家媳妇儿就是聪明伶俐,一眼就看出苏琦是个黑心肝之人,不愧是我看中的媳妇儿。   ☆、软松糕   许雁抿唇尝了口霜儿泡上来的茶,又涩又青的口感,比现代的茶差远了,简直就跟喝苦药没啥两样了。   霜儿察觉到她蹙眉、咋舌,眼睛都眯了起来,眼角挤在一起难以舒缓,以为她是头痛或者身体哪里不舒服了,紧张起来,上前左右摩挲她的额头和双肩,结巴地问:“姑娘怎么了?哪里不舒服么?要不要找大夫?”   许雁闭着眼睛吞下那一口茶,深深吸了口气,吐了吐舌头,苦着一张脸犹如纸张被人用力揉皱了一般,“这茶也太难喝了吧?”她怀疑丫鬟是不是心怀不满在茶里放了黄连之类的药材。   霜儿道了声失礼了,捧过她手里的茶,微微蘸唇,细细喝了一口,品来品去都没发觉有何不同,面带疑惑地说:“姑娘,这茶没问题啊。”   没问题?苦成这样竟然没有任何问题!她们的口味真重。没想到穿越过来连茶的味道都改变了这么多。   “有其他品种的茶么?”许雁决定曲线救国,试点别的茶。   霜儿一脸为难地望着她,耐心解释:“姑娘,国公府里的茶是分配的,姑娘和少爷们都是这种茶,老爷和夫人们那儿的茶更好,味也更浓,老夫人年纪大了,喝的茶淡点,但不可越级。”   喝个茶都要讲规矩,分个三六九等,她耷拉下脑袋,生无可恋。   正当霜儿不知道该如何开口安慰嘴巴越来越刁的自家姑娘的时候,自家姑娘猛地一抬头,双手抓住她的手臂,一对杏眼放着迷人的光芒,“霜儿,厨房里有奶么?”   霜儿心一惊,姑娘难道是茶不喝了改喝人奶,这哪里得了,她战战兢兢地问:“人奶么?”   “我又不是刚出生的婴儿,喝什么人奶呀,我问的是牛奶。”许雁翻了个白眼,怎么身边的丫鬟这么蠢。   “哦,有的有的,姑娘等着。”霜儿捧着茶杯就往厨房跑。   许雁瞅着她一下子就消失的身影,暗自感叹跑得比老鼠快,伸手一摸,空了,低头一看,茶呢?不见了!   她一下子踹出屋子,站房门口,嘹开嗓子吼:“霜儿,沏壶茶过来!”她的震山吼倒是吓得院子里修剪枝叶的丫鬟手里的剪子差点掉地上,刚坐在榕树上的江涵秋也差点掉下来。她不好意思地缩了进去。   许雁兴致勃勃地把牛奶倒入茶中,用筷子搅拌均匀,喝了一口,满意地笑了,“还不错,你们要试试么?”   霜儿和雪儿好奇得很,跃跃欲试,许雁倒了两杯给她们尝了尝,她们点头赞好,许雁信心满满,“等会给祖母送去,让祖母尝尝,对了,厨房里有面粉吧?”   霜儿猜不透自家姑娘又想琢磨些什么东西,颔首。   那就好办了,在古代,也许也能吃上西式的糕点呢,她嘴角翘起了完美的弧度。   江涵秋透过榕树叶间的空隙,远远望见许雁一阵捣鼓后,露出发光般灿烂的笑容,只是在一旁看着她笑,他就感到无比开心。   老夫人的正堂下首中端坐着一身着暗红富贵纹长裳,头戴金簪,法令纹深陷,抬头纹齐全,眼角纹很有特色的贵妇。   此贵妇人正是江涵秋之母。   两人一前一后淡定地喝着茶水,谁都不开口说话,不明就里的人见了,怕是要以为茶有多极品,引得两人品茗不止,其实只不过是怕谁先开口谁就掉面子。   江夫人灌了一肚子水下去,本以为许老夫人作为主人多少会开口敷衍几句。   可许老夫人姜还是老的辣,江夫人肚子里的花花肠子即使看不穿十分,七八分倒也能看穿。   她想自己先开口,有得等了。   老夫人很是淡定地闭目养神,压根就是在给江夫人脸色看。若是以往,她必定会拍桌而去,将军府虽然品级比不上国公府,但将军府有兵权,是实权,反观之,国公府,也就是个虚爵,名头好听罢了。   退一步讲,国公夫人是沈氏,但沈氏背后的高人不还需要拉拢自己的儿子么?   摆什么臭架子!要不是为了儿子,她才懒得上门打脸!   她扯出一丝笑容,“今日我上门是为了上次在许三爷家鲁莽退亲一事表示歉意,都怪我自己听信下人们的话,这才做出了糊涂事儿。”   许老夫人懒得计较她说的话到底是被逼无奈多还是真心前来道歉的诚意多,既然上次已经答应了江涵秋的请求,这次再多加为难他的母亲,以后受苦的不还是嫁入江家门的许雁么?   为了许雁,有些事大方点,对彼此都好。   老夫人想通了之后,不再为难她,笑着推了推面前的点心,温和地说:“这是厨房新做的点心,你尝尝。”   江夫人听得老夫人请她吃点心,便知退亲一事就这么揭过去了。   她拿起一块,尝了一口,直说好吃,内心却想着不就是块点心么,跟献宝一样,真没眼光,还说什么国公府,这点心也就那样。   此时许雁带着霜儿走了进来。   她盈盈而立,微微屈身地向老夫人请了安,老夫人眯起了笑眼,乐呵呵地指了指坐在下面的贵妇人,“这是江夫人。”   许雁行礼,口中念着:“江夫人好。”她的一举一动透露出了贤淑温婉之态,气质如兰。   听闻许雁是个性子粗劣之人,如今看她的穿着打扮很是得体,不过熏儿看人一向准,也许是她只是装的,至于涵儿,估摸是偷偷看过许雁的容貌,被这层皮肉给迷惑住了吧?   只是,许雁不比熏儿漂亮,他到底看上许雁哪里了?   许雁从霜儿手中接过白瓷盘子,里面是六块摆放别致的、颜色金黄、有一指厚、松软的东西,有点像鸳鸯酥,材质却不同。   老夫人瞅了瞅,看不出是什么做成的,“这是什么?”   “这是孙女想出来的糕点,祖母吃吃看?还有这杯茶。”   老夫人接过许雁递过来的茶,茶色与普通的茶不同,略微有点褐白色,扬眉带有疑问地看着许雁。   “祖母喝喝看嘛。”许雁撒娇地说。   老夫人喝了一小口,不像茶水那么涩,带有点奶香味,不错,又吃了口点心,很是柔软,还有点甜,配着茶吃正好,入口即化,她连连点头,“味道很好,这叫什么名儿?”   许雁转了转滴溜溜的眼睛,笑意满满地说:“这叫松糕,那杯茶是奶茶。祖母若喜欢,孙女儿天天做给祖母吃。祖母不要吃腻了嫌弃孙女才是。”   老夫人一把将许雁揉入怀中,爱怜地说:“怎么会呢?祖母高兴都来不及。”她这时才想起江夫人还在一旁坐着,吩咐小丫鬟,“把这点心让江夫人尝尝。”   江夫人咬了一口,果然松软可口,甜而不腻,里面还加了香蕉,既有水果的香味,又有糕点的香味,二者融合得恰到好处,想不到许雁的手儿竟然这么巧,今天也算是来对了。   她吃着糕点,多多少少对许雁刮目相看了。   ☆、买买买   霜儿在衣柜里翻来翻去,总算从里面抽出一件粉色曳地望仙长裙,裙上用细如发丝的金丝线绣成了千叶海棠和飞莺,刺绣处点缀了些许珍珠,与金丝线交相辉映,贵不可言。   她拿着粉色曳地望仙长裙在许雁的背后比了比,献宝似的捧到了许雁面前,眼睛里透出快点夸我的神情,许雁一挑眉,伸出修长柔美的食指,轻轻挑起霜儿的下巴,吹了香气,柔媚地说:“甚合我意。”   许雁肤色白皙,冰肌玉骨清无汗,身段窈窕,有腰有胸,凹凸有致,秀发乌黑有光泽,就连穿着绣鞋的那双脚都小巧可爱。   如今这个身体只有十三岁,还在发育中,等到了十七八岁,定然能够倾城倾国,她轻轻弹了弹自己富含胶原蛋白的小脸蛋,对着模糊不清的铜镜做出各种妩媚的姿态,对效果满意到了极点。   江夫人一出府,老夫人突然说起要带着她和许琳出去逛铺子。   本要带上许茵和许芯,许茵入府还要晚会儿,七妹许芯今儿被带去外祖家,这个时辰还没回府,就要等傍晚了。   许雁自个儿搭配了小粒的珍珠耳环,粉色珍珠簪子挽起了齐腰的秀发,留了长长的发尾,走动时一晃一晃,很是惹眼,她眨了眨眼睛,对着霜儿道:“好看么?”   霜儿连点头,“好看,姑娘怎么打扮都好看。”   许雁噗嗤一声笑开了,大手一揽,直夸霜儿有眼光。   江涵秋轻轻从树上跃到了院子的围墙上,轻点几步,从角门一闪而过,往兵营方向而去。   许雁来到国公府门口等候老夫人,只见许琳绢纱金丝绣花长裙,裙面勾勒出了含苞待放的藕荷,荷叶上的露水用的是剔透的珍珠所点缀,很是生动活泼。她的头饰并不是珍珠而是金簪,华贵却突显了俗气。   “姐姐今日的装扮很美。”许琳开口称赞,她不想和许雁说话,然老夫人最喜府中姑娘在外能和睦相处,她这才不痛不痒地赞了一句。   许雁轻轻掀唇,露出两个醉人的小酒窝,“妹妹的打扮也很清丽脱俗。”这话说得还真心敷衍。   老夫人远望着两人一来一回地说话,忧愁两人不合的心瞬间放了下来,能在外面顾大局、识大体就够了。   两人扶着老夫人进了马车,马车内其乐融融,时不时传出欢声笑语。   蒹葭楼是京城里最大的珠宝铺之一,共有两层,第一层卖的珠宝都是富贵人家常用的,主要以普通的金、银、玉和珍珠制成,设计的花样也较为普通,以常见的海棠、藕荷、月季等花的姿态为点缀,价格公道。角落里还有一些平民百姓家的妇人所用的首饰,主要以纯银为主,雕刻做功较为粗劣,胜在材质好,不是点银,还可以到钱柜里兑换钱票。   一楼的珠宝顾客一般都是京城里的低品级官员的女眷,而二楼的顾客是名门高官的女眷,就单单一件玉佩,雕刻成了双耳同心白玉莲花,连花蕊都清晰可见,姿态立体,宛如一朵洁白的莲花在玉上盛开。有的首饰只一件,就用到了多样材质作为点缀,纷繁复杂,最为重要的是,二楼的每一件首饰,全京城都只有一件。   据说蒹葭楼还有三楼,只有宫中的贵人才能踏足,里面都是奇珍异宝,都是店主费尽心机搜罗而来。   许雁第一次到古代的珠宝铺子,被琳琅满目的首饰也闪花了眼,许琳默默腹诽她是个乡巴佬。   掌柜带着老夫人和许雁、许琳上了二楼,老夫人前几年还掌家的时候经常过来,如今年纪大了,常用的首饰就那几件,更多心思花在了保养上,招呼掌柜让她在一旁歇会儿,乐呵呵地嘱咐许雁、许琳:“你们放胆子挑。”   许琳目光闪了闪。   许雁很是喜欢那跟白玉簪子,晶莹通透,状若木棉花,便挑了这根。她看了许久,又拿了对粉珍珠制成的耳环坠子,简单又好搭。   许琳则挑了挑挑捡捡,拿了四样东西,分别是玉坠子,金簪子,手镯和一条东珠链子。老夫人正要开口说话,只见郑侯府的老太夫人也来了,她是为了自个孙女出嫁准备嫁妆,两人相见,倒有许多话想自个儿唠叨唠叨,老夫人见许琳不愿意离开,便吩咐蔡嬷嬷跟着许雁和许琳,两人相携手往隔壁的茶馆坐去。   许琳往窗外探了个头,蔡嬷嬷正专心致志盯着许雁,她缩着身子,垫着脚尖,溜下了楼,等许雁抬头时,发现许琳不见了,惊慌失措,“蔡嬷嬷,四妹妹不见了。”   蔡嬷嬷左右张望,没见到许琳的身影,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想丢下三姑娘去找四姑娘,又怕三姑娘出事儿,若是放任不管,心又不安。   许雁看穿了她的为难之色,握住她的双手,“你去找四妹妹吧,我就在这里等你,一步也不离开。”   蔡嬷嬷实在没有法子,再三叮嘱许雁:“三姑娘不要乱跑,嬷嬷一会就回来。”蔡嬷嬷匆忙离去,许雁耸了耸肩,许琳胆子真大,也不知本来就安排好还是临时起意。   许雁看着桌上的水晶项链发呆,“你若喜欢,就戴上试试。”   她吓了一跳,转身一瞅,“你怎么在这?”江涵秋噙着温暖的笑专注地看着她,他十指节骨分明的手拿出水晶项链,轻轻地帮许雁戴上,伸手一拉,把铜镜放在她面前,嘴唇在她耳朵边一张一合,微微吐气,“你觉得好看么?喜欢么?”   他又从一旁拿起一支翠色簪子,轻轻放入她的云鬓之中。   水晶项链在现代并不贵,但在古代那是稀有之物,可比东珠贵多了。许雁轻轻抚了下水晶项链,抿唇道:“还不错。”   这条项链很衬许雁的肤色,显得她的脸蛋白里透红、又嫩又水,完美地把她优美的颈部线条显示出来。   不过选两件就够了,要知足。   许雁自己拆下项链,推了推贴在身后的江涵秋,“你快走,蔡嬷嬷等会就来了。”   江涵秋捏了捏她的脸蛋,“喜欢就买下来。”刚说完这句话,楼梯传来脚步声,江涵秋摸了她的脸一把,才从另一入口撤去。   许雁翻了个白眼,喜欢就买,也得有钱,我还要靠着祖母生活呢,你说得好听。   蔡嬷嬷领着许雁上了马车,许琳正坐在马车上,随后老夫人也来了,三人一同回府。   进了涵秋院,许雁趴在枕头上打算歇会,枕头有点硬,下面好像有什么东西,她拿开一看,是一个盒子,打来盖子,里面躺着水晶项链、翠玉簪子、金镶玉手镯还有东珠坠子。   她拿起项链,字条飘了下来,龙飞凤舞的字,内容:你喜欢的,我帮你买。   ☆、借钱   许雁手揪着字条,嘴角不由得露出甜滋滋的笑容,眼神荡漾着春光,苹果肌红扑扑的,百里透着粉,格外诱人,幸好江涵秋没有看到,要不准一把扑上来亲个够。   她心里高兴嘴上却倔强得很,谁要你买给我了,我以后自己买,谁稀罕你买的东西。她撅了撅嘴巴,嘴里你念叨着埋怨的话,耍着自个儿的小脾气,身体却十分诚实,小字条折起来,塞在了学着新绣的香囊中,轻轻地放在了枕头下,还依依不舍的抚摸了两下。   手镯、项链等物都被她悄无声息地塞在了小宝箱里,这是她特意让霜儿去定制的,钥匙只有自己有。   她捣鼓了许久,这才平躺在床上,闭上眼,笑着进入梦乡。   她伸手挠了挠自己的侧脸,有点痒,不舒服,她翻了个身子,过了一会子,另一边侧脸也痒痒的,她嘟着嘴巴又伸手挠了挠,才消停了一会,额头也痒,她忍不住睁开眼,映入眼帘的是一张男性英俊的脸。   “唔,你怎么在这?”她抬了抬头,她的头发从他右手的虎口中滑过,虎口上还有牙印清晰可见,许雁抿嘴笑了笑,威胁道:“再敢捉弄我,我在你虎口上再添些牙印。”   她一把用力一推,竟把他推得倒退了两步,天都黑了,肚子有点饿了。   他略微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子,跟着她走到了梳妆台前,随手拿起她的首饰,翻了下,蹙眉,“我送你的东西呢?”   “丢了。”许雁故意这么说,她还在生他的气,谁叫他随意进出她的闺房,还在她睡得正香的时候打扰她的。   就是要让他心里不好受。   谁让他让我睡不好觉了!   怎料他一点都不生气,爽朗地大手一挥,“丢了就丢了,我看到好的再买了送你。”   拿着桃木梳从头顶梳到发尾的许雁一听,把梳子拍桌上,发出啪叽一声脆响,“买买买,你手里那么多钱,还不如攒起来,那么贵的东西,多败家。说,你是不是以往也是这么对其他姑娘的?”   他笑而不语。   许雁见他不接招,拢了拢头发,龇牙咧嘴地说:“反正我们现在婚约依旧,谁知道过几天说不定你家又让人来退亲了。我才懒得搭理你。”   这话只是许雁随口说说的,江涵秋却当真了,用了手劲儿箍住她的手臂,将她拉入怀中,脸阴得跟外面的天一样,他的嘴唇紧紧闭着,她的身子被他定住,动弹不得。   她有点害怕这样沉默不语的他,她缩了缩脑袋,小声地说:“我是说笑的。你放开我。”   她手臂往回缩,他就用更大的力气往外扯,她的眼眸子泛起了些水雾,清澈透亮的眼睛如今蒙上了雾气,若是以往他定然会心疼得不要不要的,立马就放下身段哄他。   可现在,他似乎没看到一般,仍扯着她不放开,她的泪珠就这样滚了下来,滴在了他的手背上,他在心里叹了口气,艰难而又严肃地说:“我不会跟你退亲的,这辈子,下辈子,下下辈子,生生世世,陪着我跟我一起到老的只有你,也只能是你,我不允许有旁人的存在。不许你说那样残忍的话。”   许雁抽抽噎噎,哑着发紧的嗓音道:“我知道了,再不开这种玩笑了。”她现在已经分不清自己的哭泣到底是因为刚才他粗鲁的举动伤心还是因为听了他如今坚定的话语而感动。   她上辈子没有机会听到,也没有机会让某个男人捧在手心里怜惜过,这辈子她把上辈子没有享受过的享受了,可她内心充斥着不安,还有嫉妒。   是的,嫉妒,她嫉妒已经逝去的许雁,她嫉妒她。   如果她没有穿过来,那么如今听这番话的人是她,而不是自己。   他是因为她是他订婚的对象才如此表白心意还是因为她是许雁,她开始思考这个问题。   江涵秋低头轻轻用长了茧子的手指摸了摸发红的手臂,从怀里掏出一翠绿色的瓶子,打开瓶盖,沾了点透明质地药膏,细细涂抹,又吹了吹。   “这个药膏很管用,很快就会好。这是我经常用的,明儿我给你带一瓶过来。”   许雁嗯了一声。   见她如此拘谨,他顿时心慌了,她还在生气么?都怪他自己,想起了上辈子她黯然离世的事,一时情绪失控才弄伤了她,她不会知道,当他回过神来发现是自己弄伤了她,他的心有多痛。   他结结巴巴地解释自己的失态,“我不是故意的,我听你那么一说,着急又害怕,所以才用了点力气。”   许雁红着眼眶,像蚊子哼哼一般嗯了一声。   她走到衣柜边上,他也跟着她走到衣柜边,她走到方桌坐下,他也屁颠屁颠跟着到方桌坐下,他有能力和力气能控制住她,可他怕再次伤害到她。   两人如此来来去去折腾了一番后,许雁不耐烦地说:“我没生气了。你能不跟着我么?”   “嗯,我不跟着你,你想让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他愣愣地站在方桌边上,眼神随着她走动的身影而移动,许雁即使是后脑勺对着他都能感受到他炙热的目光。   许雁放下手中的衣裳,走到他面前,故意装成施恩的样子,“你说我让你干啥你就干啥,是真的么?”   他猛点头,这傻样子,有谁会相信是战场上无所不能、所向披靡的江家少将军。   她调皮地一笑,“给我点钱。”   “啊?”他以为她会给他出什么难题,比如到天山上采雪莲,到云南那儿挖田七之类的,结果就是要钱?   许雁对着他翻了个白眼,口气特别冲,“不愿意?那就算了。”她转身就走。   他陪着小心跟在她身边,“愿意,愿意,就这样?”   “还真就这样。”   “你要多少?”   “两千两,我要银票,不要给我银子,太重了。”   “好,我明儿给你送过来,我现在身上没这么多钱。”江涵秋掏了掏自己挂在身上的钱袋子,数了数说道。   许雁拍了拍他的肩膀,保证道:“你放心,我以后会还你的。”   “不需要你还,我的就是你的。”江涵秋再次表白自己对许雁的忠心。   许雁对着他露出甜甜的笑。      ☆、阴谋   江涵秋哄好了许雁,作无意状提起下午在蒹葭楼拐角处看到的一幕,“你四妹妹回马车前拿了一笔钱。”   钱?是李氏给的么?   许雁扬了扬眉毛等着他继续说下去,“你觉得会是谁给的?”   她摊了摊手,她又不会未卜先知,哪里知道是谁给许琳钱财,“不清楚。”她漠不关心的样子让他微微生疑,她是不记得那个人了么?   还是怕自己生气装作不记得那个人?   江涵秋摸不准她的内心,无奈一笑,“这事儿交给我就行了,你不用管。”   与其让她再次有机会接触那个人,不如自己亲手了结了他们之间的缘分来得干净利落,上辈子的事不能再发生。   许雁懂事地点头,“行,那就交给你了,多谢。”她不是没有兴趣知道,而是不想提到许琳,他的性格自己不是全方位了解,多少也知道他提到的事都是重要的事,自己刚才想得太过于简单了。   正思虑之时,她眼神无目标漂移,他的右手虎口上的牙印,她这时想起上次在卫侯府许玄的书房中的事,试探性地问:“我哥上次书房的事可有进展?”   她觉得这件事不是小事,但他都没有提,那也就是说这件事在许玄的书房发生的次数不止一次,既然在卫侯府许玄过得如此艰难,为何不国公府?   难道是父亲不乐意?   不对呀,许玄是父亲唯一的嫡子,父亲不会不乐意他回府,也许母亲不乐意,不过如今在国公府,母亲再不乐意也没用。   江涵秋不以为意道:“那事儿解决了,把东西拿出来烧掉就行了。”   东西?是什么?她闪着好奇神色的眼眸子盯着他,他抿嘴一笑,“这你不需要知道,你还小,以后会懂的。”   什么事儿需要以后才懂啊?她不禁在内心怒号,别看我只有十三岁,其实我已经成年十年了好么?一副看小屁孩的模样真心让人讨厌!   许雁的表情一闪一闪,有点不忿,江涵秋摸摸鼻子,准备转移话题,此时霜儿在门口叫道:“姑娘,该起了,晚宴就要开始了。”   江涵秋跳上窗台,挥了挥手,一瞬间消失不见。   许雁对于他这种高空特技表演已经见怪不怪,淡定地对着霜儿,“进来吧。”   霜儿和雪儿对着许雁一阵打扮,整落出一粉嫩的小美人,才心满意足地停下了手,两人扶着她出了门。   晚宴也就是一家子吃个饭,赵氏、许茵和许尤都在场,老夫人很高兴,“一家子总算是再次团聚了,也了了我这老婆子的心愿。”   许尤在大场面很懂得撑场子,述说其独立出府的艰辛和困难,更是差点泪洒当场,许雁听着他的哭诉,实感自个的父亲是个人才,若是混二十一世纪的演艺圈,定然是影帝级别。   自己还差远了,需要多跟他学习学习。   吃过饭,老夫人就道自己乏了,让她们都退下,许雁自是跟着赵氏去了赵氏的院子,在国公府,赵氏的院子还是叫芳菲院。   赵氏拉着许雁的手,几天不见像是几年不见,左右端详许雁,伸手摸了摸侧脸,心疼地说:“瘦了,我家雁儿瘦了。”   许雁像只猫儿似的,趴在赵氏的膝盖上,磨蹭了几下,念叨着:“当然瘦了,想母亲的缘故。”   她还真没觉得自己瘦了,母亲是如何看出来的,前儿晚上霜儿还说自己胖了呢,况且这才几天,怎么会瘦得那么快,那么明显。   赵氏叹了口气,“估摸着丫鬟们服侍得不好,国公府毕竟不是在许府,你不可以闹小脾气,我家雁儿要懂事才是。”   许雁嗯了一声。   “母亲还是不放心,把香冬给你带过来了,以后还是让香冬再跟着服侍你。”香冬?   许雁柔顺地说:“都听母亲的。”   赵氏伸手摸了摸她的头发,“今天下午刚安排好芳菲院和许茵、钱姨娘的院子,没去看雁儿的院子,雁儿住在老夫人那么?”   许雁眯着眼,闲适地说:“住在涵秋院。”   涵秋院?   “哦,就是东面那双层阁楼的院子,母亲以前住在国公府里住过么?”赵氏抚摸她身子的手停了下来一小会。   她稳住自己的声线,假装毫不在意,“没住过,但是见过,那个院子很不错,老夫人和大夫人很疼雁儿,我就放心了。母亲累了,你也早点回去休息吧。”   许雁直起身子,站起来,福了福,“雁儿告退。”   老不死的,竟然让雁儿住那里,她和沈氏就是要让我难堪突显自己的地位。   赵嬷嬷是赵氏的奶娘,跟着赵氏回了国公府,她低眉顺眼地回:“夫人,那笔钱是不是给的有点多了?”   她怕赵氏给了那笔钱压根就被私吞了。   赵氏涂了涂自己的指甲,放在灯罩下,显得鲜红血淋,“嬷嬷,这指甲长长了,用剪刀剪断了就是,指甲要长要短,都在我们的掌控之中,他们也是。”   想瞒过我也要看有没有这个本事。   赵氏揉了揉自己的颈部,有一搭没一搭地跟赵嬷嬷聊天,“老爷今晚睡哪里?”   赵嬷嬷为她披了件透薄的纱裙,整了整床上的铺子,顺了顺床帘,“老爷睡在书房了。”   赵氏拢了拢头发,习秋用篾子按摩着她的头皮,她冷哼了一句,“书房?哼,他是去那个院子重温旧梦了吧,也是,活人到底争不过死人。不过我也不稀罕跟死人争。也不怕她跳出来找我讨回她的东西。”   习秋掀开被子,赵氏躺在床上,闭了眼:“让香冬好好服侍雁儿,再不听话看我不发卖了她。你去警告下她。”   赵氏安稳地睡去。   习秋和赵嬷嬷轻手轻脚地收拾好东西,悄悄关上房门,两人相携走了一段路,习秋忍不住拉住赵嬷嬷道:“香冬那事是不是太明显了?”   赵嬷嬷囔囔回应:“她的性子你不知道?可是全身心地信夫人。”   习秋颔首点头,回忆过往,“确实如此。”      ☆、赠婢   香冬乖巧地跟着许雁去了涵秋院,霜儿从芳菲院出来脸就绷得紧紧的,进了院子,看门的婆子笑脸相迎,一瞅到霜儿的脸色,缩了缩脑袋,麻利地把门关好。   小丫鬟们平日里见了霜儿都亲切地上前挽着手臂撒娇地喊霜儿姐姐,此时恨不得个个都躲进自己的房中,怕被霜儿凌厉的眼神给瞄到,从此盯上了捎。   由此可见霜儿脸色有多阴沉有多臭。   小丫鬟们心里打鼓着霜儿莫非是受了夫人和姑娘的气,有一小丫鬟眼尖,姑娘出院子的时候带着霜儿,进院子又带了一位姐姐进来,这是夫人亲自送给姑娘服侍的人,烛灯不是很亮,昏暗中还是辨认清了新来的姐姐的面容俏丽娇好。   小丫鬟们互相使了使眼色,涵秋院丫鬟们的天这是要变了么?霜儿姐姐和夫人所赐的新来的姐姐要斗法了么?   也不知是东风压倒西风还是西风压倒东风。   一些捧着霜儿、时常在霜儿面前转悠而不得好脸色的小丫鬟觉得自己出头天的日子到了,一些与霜儿交好的丫鬟面色凝重异常,不知自己会不会扫到台风尾。   真是仙人打架,凡人遭殃。   许雁进了屋子,雪儿迎了上来,怀里抱着猫,许雁摸了摸猫脑袋,听着它中气十足地喵喵叫了两声,吩咐:“抱它去笼子里睡吧,记得多垫点棉布,不要让它生病了。”   雪儿福了福身子,抱着猫下去,眼角瞥见香冬,脸色也难看了起来。   香冬老实了一会子,三姑娘的性子好像还是挺软棉的,她胆子也大了起来,霜儿扶着许雁坐在梳妆台前,从外面进来的小丫鬟手里接过水盆子,香冬见针擦缝顶替了霜儿的位子,手脚勤快地拆了许雁的头饰。   许雁没有开口说话。   小丫鬟内心像翻到了厨房里的酱油和醋,滋味繁杂,难道霜儿姐姐已经不是大丫鬟了?姑娘如今仰仗的人是新来的姐姐?自个以后要怎么办?   霜儿浸湿了帕子,揉搓了一番,拧干水,轻轻擦拭许雁的面容,香冬拆好发髻,准备接手涂抹护肤品时,许雁阻止了,“不用了,这事儿我比较挑剔,让霜儿来吧。”   香冬原本有些趾高气昂的神色难看了一两分。   小丫鬟这才安了心,同时安心的还有霜儿,姑娘还是没有忘记香冬上次的事,她就怕姑娘太信夫人了,夫人也许是想让香冬以后跟着姑娘当陪嫁丫鬟,帮着姑娘笼络住姑爷的心,可是香冬这样的人,心大着呢,姑娘心又善,只怕会给姑娘添麻烦,别说是帮着姑娘了,就怕以后姑爷都要被香冬这个贱蹄子抢走了。   她等会得好好跟姑娘说道说道,千万不要被她给迷惑了,瞧她如今这眼神,都要滴出水来了,不知道的还以为姑娘把她怎么了,一句话都说不得了么?   也不看看自己是什么身份,还在姑娘面前矫情。   许雁坐在床头,香冬低着头脚尖垫着,转着圈,一副小媳妇的样儿,许雁看着觉得眼烦,“你虽然是母亲给我的丫鬟,但我的规矩你还是要遵守的,看你这姿态,怕是规矩还没有学会,这几天就跟着霜儿先把规矩学好了,不用急着伺候我。”   香冬张嘴想争辩些什么,许雁眼眸子的神色没有一丝温度,她挪了挪嘴,终究闭上了。   “你若是不想听我的,哪儿来的回哪儿去,母亲不会在你身后撑腰。”许雁刚要上床歇息,雪儿来报,“四姑娘过来了。”   许琳刚在李氏房内说笑了一番,回屋子拆头饰的时候发觉桌上的一盒子,打开一看,是一套价值连城的首饰,以为他是个穷酸书生不懂得这些,他花了大价钱讨好我,许雁,这么好的人,你不配。   她戴上这套首饰,铜镜中的自己增添了几分雍容华贵,这是她日思夜想想要拥有的气质,得去许雁那儿晃一圈,瞧她今儿挑的那廉价的东西和自己这的手镯,如何能比得上。   许琳进屋时,许雁正往自个儿身上披衣裳,“姐姐要歇息了?倒是妹妹的不是了,还来打扰姐姐。”   如今这时候还不歇着,按捺不住到明日,也不知她来得那么急又是带给自己什么样儿的坏消息,不过有她惦记着,许雁倒不需要费太多功夫去打点别人。   看在她常给自己带来消息的份上,热情况待还是要的。   “妹妹说笑了,你我姐妹情深,何必如此见外。”   许琳伸出手晃了晃自己手里价值不菲的手镯,又抚了抚自己挂在脖子上的项链,摸了摸自己头上的发髻,搓了搓自己的双手,这一连串动作下来,许雁怔了怔,“妹妹可是冷了?”   许琳动作立马僵住了,这是什么眼神?没看到她手上的戒指和手镯么?没看到她脖子上的项链和头髻上的簪子么?   “霜儿,快把汤婆子拿过来。”霜儿哦了一声,急忙拿着汤婆子过来,许雁一把塞在许琳的手里,“妹妹快暖暖手,妹妹那么不爱惜自己,婶娘知道了怕是要担心的,如今虽已经是春天了,天还是冷的,妹妹读过的书多,春冻秋捂,还是要多穿点,我也就是白操心,在妹妹面前班门弄斧,妹妹今儿来得这么急,怕是有什么要紧事要跟我说的吧?”   许雁眨着大眼睛,渴望地看着她。   她被许雁这温情的举动给弄蒙了,要紧事儿?不是说了么?就是这些漂亮珍贵的首饰啊。   主动说出口也不好,这暗示已经算是明示了,她难道看不懂?   “啊,姐姐屋里好似来了新的丫鬟呢?”   许雁眯着眼睛笑道:“妹妹好眼力,这是香冬,我母亲给的,怕我的丫鬟笨手笨脚,特意让她来搭把手。妹妹若是喜欢,也可以给妹妹,我再向母亲要一个就是了。”   香冬一听许雁要把她随手送人,啪嗒一声立马跪下,“姑娘不要赶我走,我要留在姑娘身边。”   她这话一出,许琳的脸色难看,许雁的神情也尴尬了,赔笑着说:“妹妹别往心里去,这丫鬟不懂事,妹妹别计较,我定然好好管教她。看来她学规矩的日子得延长了。”   许琳瞪圆了眼,最后泄气道:“算了,姐姐睡吧,我先回去了。”   “妹妹慢点儿走。”许雁送着她到了门口,看着她离去的身影,侧过身子,对着跪在地上的香冬柔柔地说:“下去吧。”   香冬抖着身子退下,她知道,她把四姑娘给得罪了。      ☆、本性   霜儿往香冬的床上扔了一床被子,若不是姑娘吩咐自己要照顾她,她恨不得她立马冻死在床上,吃里扒外的丫鬟,对她好有什么用,就是一头养不熟的白眼狼。   香冬看着霜儿离去的背影,三两下子草草铺好了床,也不梳洗,胡乱裹了被子上身,连头都包起来,浑身发抖。   刚进国公府她就去厨房套近乎了,厨房人流量大,消息繁杂且多,但都有准数,能说出来的大都是真的,她从厨娘和帮厨以及来来往往的小丫鬟们嘴里听到了府里姑娘们的性子,说是三姑娘聪明伶俐讨老夫人喜欢,六姑娘性子跋扈,七姑娘年纪小正是娇憨可爱的时候,而四姑娘是个狠心肠的人,连自家亲姐妹都能陷害,四姑娘的白梨院里的丫鬟最难当差,被罚银子不要紧,还被打。   四姑娘在老夫人面前虽不如三姑娘得人意,倒是也好过六姑娘,再者二夫人为人狠辣,手段层出不穷,视四姑娘为掌中宝,若是丫鬟惹到四姑娘不开心、不爽快了,轻则发卖,重则打残。   这种事儿大夫人从来不管,各院的婆子丫鬟由各院的主子管,二夫人打死一丫鬟,也不是大事。   可是她悄无声息被三姑娘那么一推,就得罪了府内最不该得罪的三姑娘,她不知道自己还能不能好好活过明天。   许琳气得踹了一脚桌子,桌子被踹得晃荡响,屋子里的奶娘嬷嬷弯着腰,捧着她的小脚,关切地问:“疼不疼?四姑娘若是生气,打骂丫鬟得了,何苦作践自己的身子骨?没有什么比四姑娘的身子骨子更为要紧的了,你这是要气着奶娘么?”   许琳瞪着冒火的眼眸子,语气不佳地说:“许雁,她竟然嘲笑我,她那意思不是说我没有趁手的丫鬟需要向她讨要么?”   “把院子里的丫鬟婆子们都叫到院子里跪着。”许琳压不下这口怒气,她也曾无意中听到府中的丫鬟在背后议论她待丫鬟刻薄,那她今天再好好刻薄一次。   不一会,院子里的丫鬟婆子都跪在冰冷的地板上,有的人来不及穿厚点的衣裳,单薄的衣服纤瘦的身子骨,跪在寒风冷冽中瑟瑟发抖,还要控制住发抖,怕被许琳一不留神看到。   院中的丫鬟婆子跪了一个时辰才让她们退下。   许琳的小嘴噼里啪啦把事儿说了个遍,“许雁是不是得到什么好东西了?所以才不嫉妒我手里的东西?”   奶娘替她擦干净了水灵灵的脸庞,笑着说:“我们四姑娘心思真单纯,三姑娘那是看穿四姑娘去找她的由头,这才假装没看到。”   “好啊,竟然敢装傻!”许琳扔了一盒子胭脂在地上,洒得地面上到处都是胭脂粉,这盒胭脂就这么费了,这还是新开的,是京城里最好的脂粉店里买来的,一盒就要三两银子,三两银子够一普通人家五、六口人两年的嚼用了。   许琳踩过地面上的胭脂粉,坐在床边,看了看自己的鞋子底,蹙眉,“脏了,等会让丫鬟洗了,不许留一点胭脂迹。”   奶娘安抚她说:“奶娘知道,四姑娘赶紧睡吧。”   “奶娘,你说许雁是真心要把丫鬟送我么?”   奶娘替她压好被子,“这我就不晓得了,我想三姑娘只是为了转移姑娘的注意力罢了。”   “哦,奶娘,地上那剩的胭脂给你用吧,还有那鞋子,丫鬟要是没洗干净,奶娘你帮着洗了吧。”   “是。”杨奶娘暗了暗神色。   许琳身边的丫鬟腊梅扶着奶娘出了房门,“嬷嬷,你没跟姑娘提说你想跟她借点银子么?大妞要出嫁了,嬷嬷这十几年来跟在姑娘身边操心操肺,还落下了一些病根子,嬷嬷开口跟姑娘说,姑娘说不定会给的。”   杨奶娘摆了摆手,往后院井里打了盆子冷水,用皂角洗刷起了鞋子,腊梅轻轻进屋打扫屋里的胭脂粉。   月光皎洁,她的手浸着冷水,一会就红肿了起来,头发丝飘落下来,腰有点酸,她直起身子,用右手捶了捶。   下午四姑娘刚回府的时候,她厚着脸皮子小心翼翼地去探了四姑娘的口风,想借点银子,四姑娘张大了眼睛,先是不敢置信,之后竟然说:“奶娘要借银子?奶娘是在开玩笑吧,我可没有,有,我也不敢给,谁知道奶娘是不是真把银子拿去用在大妞身上,说不定是去做什么坏事。就算不是做坏事,我也不愿意给。凭什么我的银子奶娘想借就借?奶娘怕也是还不起,或者是看我年纪小,不会计较?奶娘可以跟母亲借。不过我劝奶娘还是省省心,母亲最厌恶下人借银子这事了。”她的小嘴抹了嫣红色的唇膏,嘴巴一张一合,嘴很漂亮,可说出来的话却格外恶毒,她还付耳小声说:“我看二妞的样貌不错,不若卖了二妞不就够了?”   那一刻,她觉得她就是一个恶魔,她那嫣红色的嘴唇犹如猛兽一般的嘴唇,像是要把她吞下去一般。   腊梅见杨嬷嬷没有动弹,以为她腰椎又痛得不能动了,三步并作两步跑了过来,揉了揉她的腰,关怀地问:“嬷嬷没事吧?”   她这才从噩梦中清醒过来,讪讪道:“我没事,你先去休息吧,月亮都挂半腰上了。”   “我没事,你去睡吧,你明儿还要早起服侍姑娘,我还能倚老卖老,快去吧。”腊梅哎了一声,走了,走到半道回头见嬷嬷弯着老腰洗着四姑娘的鞋子,不禁鼻子有点酸。   清晨许雁是在鸟鸣声中被吵醒的,霜儿和雪儿收拾好她的妆容后,又服侍了她吃饭,许雁吃得饱饱的,站起来动弹了一阵子。   雪儿福了福身子在许雁身边说了些话,许雁颔首。   早晨真棒,特别是有太阳照耀的早晨,该去跟母亲请安了,许久未见六妹妹了,不知今日能否见到她,我还真有点想她了呢。   她俏皮地眨了眨眼。   ☆、收留   许雁回禀了赵氏要出门挑选胭脂,赵氏想亲自带着她一起出门,奈何院子里的杂事繁多,只得再三叮嘱她小心行事,出门不可乱惹出祸。   许雁带了霜儿和小丫鬟烟儿出门,留下雪儿看着院子,许雁也确实去了京城第一胭脂铺子胭脂红买了一盒胭脂,马车走到了铭茶茶楼下,许雁懒洋洋地说自己累了,想歇个脚,马车夫只好停在了茶楼门口。   她戴着薄纱下车,小厮前去订了个包厢,她给了小厮一两银子,让他到附近买点府中老夫人和大夫人们喜爱吃的点心,又赏了几钱银子让他和马车夫去喝个茶。   昨儿她临睡前,在枕头下发觉一张字条,是江涵秋的字,让她在这等着,也不知他又打算耍什么花招。   其实她压根就不想出来,只是她心痒痒的,若是不出来,她总觉得会错过什么事儿,小二送上来一杯雨前龙井,她尝了一小口,出声阻止小二,“你们这有其他的茶么?”   “回姑娘的话,我们这还有乌龙、铁观音、大红袍、毛尖、白茶、正山小种.....”小二说起茶品来滔滔不绝。   许雁点头,瞥了霜儿一眼,霜儿拿了半钱银子赏了小二。   “走走走,赶紧走开,一个疯婆子。”许雁听到怒骂声。   她往窗边走去,只见楼下有一女子,衣服上沾满了灰尘和泥土,头发披散着,手里拿着跟稻草,笑嘻嘻地对着稻草嘀嘀咕咕说着话儿,身子一下子摊在了茶馆门口,横躺着,挡了大半个茶楼的门。   掌柜的本算钱算得灵光,客来客往生意兴隆,大门通畅财源广进,自是不想让大门有东西挡着,挡了他的财运,更何况挡的不是物件,而是一个人。   若是个富贵人家也就算了,还是个衣着破旧疯疯癫癫的人,他蹙眉,大手一挥,招来小二,要把这疯婆子轰出去。   不曾想小二手感碰到她的衣服,她就咧开嗓子撕喊起来,这一喊把周围的人给喊过来了,一个个团团围了起来,把茶楼的门都堵住了。   掌柜的心烦,不管三七二十一,叫两个强壮的汉子,一人抬头一人抬脚,扔到了大街道中间,谁知刚一放下,那女子又麻溜地跑了过来,继续躺在门口。   他怒气冲冲地指着女子:“你等着,我这就叫人过来!这是要见官是吧?我不清楚你是哪家店铺的人收买过来的,你敢来闹事,就要负责任!哼,这官司,我跟你打定了!”他正吆喝人去官府报案之时,小二慌慌张张地跑过来,拉扯他,小声说了些话,又用手指了指楼上,掌柜的清了清嗓子,对着吆喝来的人说:“你们把周围的人清走,把这女子带到楼上去。”   他低着头尴尬地进了茶楼。   烟儿拿着银子下了楼,霜儿在门口扶着女子进门,架着她的人一放手,她就立马跑进屋子里,缩到了房内的角落里,嘴里啃着稻草。   霜儿拿起茶点,递到她面前,她转了个身子,“姑娘,她不吃。”   “你先放着吧。”   许雁走到女子面前,蹲下身子,注视着她,女子缩了缩身子,先是把头埋得低低的,之后听着没动静,抬头瞥见许雁对着她善意地笑,吸了吸鼻子,继续啃稻草。   她微微探出手去抚摸女子的头,女子只是小抖了下,之后她拿了茶点,倒了杯水给她,放在她面前,她小心翼翼地接过去,尝了一口,又快速拿了点心,吃了起来,霜儿又为她加满了水。   等她吃好茶点,烟儿也把衣服买来了,霜儿为她换了见外套。   许雁带着她坐在桌边,她毫不客气地拿起桌上的点心塞进嘴里,此时外面一阵匆忙的脚步声。   门被一穿着粗布衣的年轻男子推开,他焦急的神情溢于言表,“姐姐,你没事吧?”   他抚了抚她的头发,翻开她手腕上的袖子,见没有伤痕,这时心才定了下来。   “没事就好,没事就好。”他紧紧抓着她的手。   他安抚下了自己的情绪,这才看到一亭亭玉立的姑娘和两个丫鬟站在一旁,他也这时才注意到他姐姐身上的衣服换了一件。   他忙低下头,作揖,“多谢三位姑娘相救。”   霜儿开口道:“我家姑娘说没事儿,让你要找人看着她。这次幸好是遇到我家姑娘,若是遇到其他人,怕是要出大事。”   他忙着点头,“还请姑娘告知府上,他日若姑娘有要小的跑腿的,小的定然竭尽所能在所不惜。”   许雁这时才明白江涵秋让她到这茶楼品茶的深刻含义,怕是为了让自己碰到这个女子和眼前这位男子,只是这男子有何过人之处使得江涵秋刮目相看。   看他的衣着,无疑就是打杂的仆从,而且他若是私自离府或者离开铺子,这是要被赶出去的,他有能能耐能报答自己?   许雁斟酌再三,道:“许国公府,你若有困难可以来找我,这是我的丫鬟,霜儿,到西角门找一姓柳的婆子,让她知会霜儿即可。”   霜儿从袖口中掏出一个小香囊,这种香囊里面装的都是零散的银子或者钱票。   “这里面有一百两,你先拿去用,找个好医者,治好你姐姐的病要紧。”许雁朝门口走去。   霜儿扔下小香囊,嘴里嚷着:“三姑娘,等等奴婢。”她还回头对着男子眨了眨眼。   许雁勾起嘴唇,上了马车,点了点霜儿的脑袋,“就你多嘴。”   霜儿没皮没脸地笑开了。   翌日,柳婆子来报,说是有一男子想见许雁,许雁出府门见是昨儿所见的男子,此男子身着玄色长袍,束发,腰间绑着条腰带,腰带上还系着一柄剑。   许雁留意了下男子的面容,剑眉星目,炯炯有神,手腕粗犷有力,看来是练过家子的,只是不知为何沦落到给人打杂的下场。   “在下孙周无以为报,只能用平身所学的武艺来报答姑娘。”   “那你姐姐怎么办?”   “已经托邻家大婶照看了。”   许雁腹诽上次不是走丢了么?邻家大婶能靠得住么?   “这次给了银子。”他似乎知晓她在想什么。   “去禀报老夫人和大夫人,说是我收留了一看院子的。”男子的拱手跟着管家进了府。   这份礼物确实不错,他还真是神算,不愧是少年将军。许雁不由得对江涵秋生出了敬佩之情。      ☆、探查   许雁悠闲了三日,天天在小厨房里弄吃的,连带着霜儿和雪儿也有了口福,一见许雁起床就问她今儿又弄什么好吃的,猫儿都胖了一圈。   雪儿叠好被子,拍顺了,一点褶皱都不显,“姑娘,孙周让小厮传话,说是这天天在府里吃闲饭,坐不住,想问问姑娘有何事需要他跑腿的?”   这人还真是操劳的命,在府里闲着不愁吃不愁穿还不好,要是换成她自己,想想都觉得很美,可惜自己是个劳碌的丫鬟命。   许雁调了下自己头上的簪子,理了理穗,想了一阵子,还真没找到什么事儿让他去做的,她沉吟了片刻,目光投向了榕树,“那你跟他说帮我查查那日四姑娘跟我一起去蒹葭楼时见了什么人,还有李氏和四姑娘、六姑娘以及钱姨娘手里有几间铺子,若是他觉得这些还不够,那顺便帮我查查母亲手里的铺子和父亲手里的铺子所处的方位,庄子也查一下。”   这么多东西让他查,他总该觉得忙碌了吧。   雪儿听许雁让查二夫人、四姑娘和六姑娘与钱姨娘还颇明白,只是查三夫人和三老爷,这不太好吧,她提醒道:“姑娘,查老爷和夫人的铺子和庄子,这不好吧?”   许雁停下找书的目光,疑惑地问:“不好?”   雪儿连连点头,细细分析:“老爷和夫人的铺子和庄子虽说以后有一部分要留给姑娘,可这到底是老爷和夫人的重要事,若是别人知道了,怕要说姑娘这是想谋夺老爷和夫人的钱财,这可是不孝。”   她苦口婆心地劝告许雁放弃这一想法,哪知许雁一点都不在意,挥了挥手,“那就不让人知道就好了。”   雪儿顿时觉得自家姑娘真天真,“隔墙有耳啊。”   “那就把耳朵给我摘下来,不就成了。”许雁露出天真无邪的笑容。   姑娘为何要用如此甜美的声音说出这样阴森的话。   许雁打开书,叫住已经走到门口的雪儿,“告诉孙周,这些事都秘密查。”   雪儿行蹲礼离去。   许雁的眼神深邃起来,二夫人无缘无故针对自己还真是无妄之灾,白白让人如此糟蹋,可不是我的本性,自然要补回来的,至于许琳,她那晚特意来我这炫耀首饰全在意料之中,只是她怎么会有钱买那么贵的首饰,还有许茵,这几天未免太安静了,安静到就如钱姨娘所说的,她会好好管教许茵,如此说到做到,又未尝不是一种威胁。   最为令她在意的是江涵秋特意提到许琳在蒹葭楼片刻失踪一事,她难道是出去拿钱了?   只是,她去哪里拿钱呢?钱柜离那地儿远着呢,不可能那么快,难道是二夫人派人送的?二夫人在这种事上一向都是拿公中的钱,那必然走的大伯母那儿的道,大伯母在明面上都是一碗水端平,不可能只给许琳而没有给我钱。   那会是谁呢?   自己在这瞎琢磨没用,还是等孙周传来消息吧,若是有异动,随机应变即可。   霜儿急匆匆地进来,“姑娘,六姑娘已经去夫人那请安了。”   “这有什么好争的,让她去吧。”许雁理了理自己的衣裳。   许茵最近这几天一改往日在许府的偷懒,天天早起去母亲那儿请安,害得自己也少睡了一些时候,也不知她又打了什么主意。   等到许雁进了芳菲院正堂时,许尤和赵氏坐在上首,钱姨娘在一旁端茶倒水,准备早膳,许茵则和许尤说着话儿,两人很是热络,钱姨娘眼角里还流露出了一丝丝的喜悦之色,许尤看着许茵的目光很是柔和。   约莫许尤是真心疼爱许茵的吧。   许雁毕竟已经年近三十,对于这种争夺父亲喜爱的戏码更是不屑,她只是规规矩矩地福了福。   许尤微斥责:“怎么这么晚才过来,你六妹妹一大早就起来请安了,你还这一副慵懒的样子。”   “回父亲的话,我身子不好。”许雁冷冷地说。   对于上次不问青红皂白就在卫侯府打她的父亲,之后并没有去看望过她,她不会奢望他的歉意,但是他连看望都不曾给予她,她不想尊重这样的父亲,况且,他又不是她的父亲。   “你看看你,都是你惯的,还顶嘴了。”许尤不给赵氏好脸色,数落起赵氏来,正堂中气氛一下子尴尬了。   赵氏低着头说是自己教导无方。   许雁却不给她和许尤面子:“父亲不需要迁怒母亲,本来父亲就喜欢钱姨娘多过母亲,如今喜欢六妹妹多过我也不是什么大事。”   她一句话就点出了许尤宠妾灭妻的事,许尤的胡子抖了抖,瞪大了眼睛,“你胡说八道!我怎么会偏疼钱姨娘和你六妹妹。没有这回事。”   他决绝的话一出口,钱姨娘没啥反应,倒是许茵,面色刷一下就白了,眼泪珠挂在眼眶中要掉不掉,格外可怜。   许雁噗嗤一声,笑了,“我就是说笑而已,父亲倒是当真了。哦,六妹妹也当真了,莫不是六妹妹这几日如此勤快就为了这个吧?六妹妹还真是孩子气。不要为了争宠而劳累到钱姨娘和父亲,毕竟父亲每日早出晚归,妹妹再那么早过来请安,倒是打扰了父亲的休息。刚去祖母那儿,祖母还说怎么没见到六妹妹呢?原来六妹妹请安的顺序弄错了。”   许尤听闻许雁开玩笑,松了口气,道还是绷着脸让她不要胡说,脸色才刚好点,一听许茵没有先去给老夫人请安,出口呵斥:“怎么不先向老夫人请安,为何先来这?”   “怕是六妹妹忘记这规矩了,父亲也不要气了,钱姨娘本身也不懂,不如让母亲寻个人来好好教导下六妹妹。”   “寻个人倒是不用了,让赵嬷嬷去就行了。”许尤看到许茵哀哀请求的眼神,本要同意的心到底转圜了。   许雁不出口就罢了,一出口绝对不会让许茵那么快脱身,“父亲也真是的,六妹妹虽说排行第六,可六妹妹到底也不过比我小不到一岁,以后六妹妹的大事,不也需要么?”   许尤这才懂了许雁的意思,瞅着许茵面容姣好,可惜了庶出的身份,若是多学点规矩,也能嫁个更好的人家,说不定能帮衬下自己。   他想明白里其中的关键之处,也就同意了,嘱咐赵氏找个好嬷嬷,许雁又道:“母亲最近忙东忙西,哪里有空让人找好嬷嬷,倒是大伯母上次在祖母那说起镇国公府内的嬷嬷,说是一姑娘就是因为跟那位嬷嬷学了规矩,之后被贵人看上了。”   许雁红着脸说了经过,许尤双手一拍,“行,我亲自去求大嫂。”   许茵气得快要晕倒了,刚把腿养好又要被折腾一番,而且许雁还卑鄙地打着为她好的旗号,真为她好她怎么不自己学规矩。   ☆、决定   老夫人听得身边的嬷嬷说起了今早在三房发生的事,揉了揉太阳穴,“你说尤儿到如今还这么浑,连雁儿都比他懂事,以后我若是去见了老国公,该如何交代?”   孙嬷嬷为她戴上抹额,抹额是有上好的福字暗纹银红云锦所制,上面镶嵌了沈氏特意从自己的嫁妆里挑选的南海珍珠与闽州翠玉,珍珠虽小,但粒粒饱满圆润,光泽亮丽,翠玉打磨成了比珍珠大一倍的珠子,通透明亮,用银丝线钉在了抹额上,显得华贵又不失端庄。   老夫人很喜欢这条抹额,十天有五天都戴着,倒不是因为上面这简直连城的珍珠与翠玉,而是沈氏的心意。   她有四位儿媳妇,庶出的不用说,不贴心也是能理解,毕竟以后开府了,花销大,可老大和老三家的媳妇,她就格外中意老大家的媳妇。   沈氏出身高贵,赐婚后她也犹豫了好久该如何对待沈氏,曾在夜里辗转反侧,想着沈氏若是脾气大,自己做婆母的要多容忍;若是不能当家,自己要如何在一旁提点她;沈氏在外贤名她常听闻,手帕交们也恭喜她娶了个好儿媳妇,可内里沈家的教导如何,也是要嫁过来相处后才知一二;她常常担心得难以入睡,反倒是老国公,一觉睡到天亮,从未失眠。   嫁入国公府后,发觉沈氏待人接物很是大方得体,私下打听,得知自幼早上上女学,下午则学习管家与针线活直到出嫁前三天。沈家女子皆如此,只是嫡女更严苛一点。   以往国公府是有女先生,只是后来大姑娘和二姑娘出嫁,再没有姑娘出生,这才放了她们回家,等三姑娘出生,国公府又出了大事,折腾下来,三姑娘许雁离开了国公府,许琳出生,接着五姑娘出生之后又有一位七姑娘。   老夫人也想嫡庶不分,请个女先生来好好管教管教,只是李氏号啕大哭,在老夫人向沈氏提出请女学生的第二天清早在她院中大哭,不知道的以为她离去了,硬生生被气得差点呕出了血。   真是好心当作驴肝肺。   李氏哭诉沈氏请女先生就是为了要□□许琳,说国公府以后是大房的,请女先生这是要为大房效力,想把许琳卖个哪个达官贵人。   这榆木脑袋,争辩起来都觉得费力气。   她本要教训几句,倒是老国公看得开,劝说了一番,索性丢开来,她们想怎么折腾就怎么折腾吧。   如今许琳被教歪了不说,连许茵也如此,虽说是庶女,好歹也是许国公府出去的,哪能因为她们两个的德性坏了许家姑娘的名声。   请女先生一事迫在眉睫。   许琳、许茵得请教养嬷嬷好好教教规矩,雁儿让她多花点功夫在管家上,江夫人不好相处,管家之职权一定要牢牢把握在手里,这样才不会被欺侮。   其他小的跟着女先生学好了,以后也好找个好人家,老四家的还年轻,说不准又会添个女儿,从小教导起倒是比长大了要矫正来得容易些。   这次,绝对要狠下心。   “去叫大夫人、二夫人、赵氏和四夫人和众位姑娘过来。”   孙嬷嬷应了。   许雁进门时,除了大夫人、二夫人和赵氏,还有一位二十出头的女子,鹅蛋脸、柳叶眉、樱红唇,笑不露齿,梳着朴素的高发髻,上面只有一支翠竹簪,身着素色腊梅纹长裙,脚踩素色绣鞋,身边站着一位七岁大的小女孩,胖嘟嘟的小脸,与她有六成相似。   看着衣着如此朴素,难以想象她竟然是户部一品尚书之嫡女。   四老爷是从三品户部要员,与四夫人自小青梅竹马,两小无猜,两人感情融洽,对于七岁的幼女更是疼爱有加。   而二夫人身边站着除了许琳,还有一位头垂得低低的姑娘,这是五姑娘,二房的庶女,常年在二夫人和许琳的欺压下生活,很少出院门,养成了胆小怯弱的性子,简直就是以前许雁的翻版。   许雁行了福礼后乖乖站在了赵氏的身后,不料老夫人招手让她过去坐,她只能应了。   李氏见许雁如此得宠,气得脸发白。   沈氏微微一笑。   四夫人王氏则摸了摸自个女儿的小脑袋,七姑娘对着王氏露出憨憨的笑容,趁着王氏不注意之际,把手伸进嘴巴,却被王氏一个眼角风给吓住了,瞪大了圆溜溜的眼眸子,可爱极了。   老夫人让孙嬷嬷拿了奶糖给七姑娘,七姑娘不顾王氏的阻扰,抓了一大把,王氏正要凶她,老夫人护着:“她还小,让她吃一颗,每天吃一颗。”   王氏笑着应了。   老夫人曼斯条理地说:“今儿叫你们来,不为别的事,为了请女先生的事。如今雁儿她们到了年龄,定亲的定亲,还未定亲的也开始看婆家了,不管嫡女庶女,都是出自我们国公府,不能让他人轻看,我思来想去,还是要请女先生来好好教导教导她们。”   李氏撇了撇嘴,不满意地说:“女先生哪里有那么容易请,等请来了,琳儿就要出阁了,到底是便宜了别人。”   她说的别人正是王氏。   王氏知其话中深意,假装不曾听到。   老夫人淡淡地说:“这事你不用担心,你大嫂自会处理好,最迟明儿下午就来了。我特意跟你们说一声,不是为了听你们的想法,大姑娘、二姑娘在府上的时候也是请过女先生的,我知晓你疼爱幼女,你也想她有个好人家吧?”   李氏到底不像几年前那么不知天高地厚,在卫侯府许琳被许雁弄成那样的事她还记恨在心,想着许雁如此厉害,怕是赵氏请了教养嬷嬷的缘故,想着许琳退亲后更难说亲,最终还是咬咬牙应了下来。   老夫人见李氏今日多少懂事了,特别欣慰,对沈氏说:“那就麻烦你了。”   “母亲客气了。”沈氏推辞道。      ☆、沈家(补全)   沈氏身边的丫鬟晴明请示道:“夫人,是否要准备马车?”   她颔首,晴明福礼而去。   一阵坚定有力的脚步声慢慢靠近,一年轻男子的身影渐渐追了上来,对着沈氏行礼,“母亲。”   男子约有二十出头,眉目清秀,绝世容颜,这是沈氏的长子许谅,他虽是国公府的世子,但他颇有雄心,不想以后就当个毫无权势的国公,他一心致力于通过科考做官,这在名门贵公子中也是少见的。   由于他自个儿的坚持,至今都未曾定亲。   他刚弱冠之时,大波的京城贵女都缠着自家母亲找媒婆来提亲,这事在当年可是一件大事。   幸好沈氏立场坚定,一口咬定皇帝和皇后有赐婚之意,这才不至于使国公府得罪了一大票人马。   最近就要去殿试、正处于紧张复习状态的儿子追着自己过来,难道是有什么要事?   许谅温文尔雅地笑道:“母亲是疑惑儿子为何在这么?”   他看着眉头微皱的母亲从祖母的正房中出来,关心地一路追了过来。他在小隔间里听到了祖母的吩咐,这事儿若是前几年倒好办,只是今年沈家的女先生怕是要抽不出空来,沈家有三位女儿今年陆陆续续要出嫁,后面还有两位小的正在学。   其实的大表妹是个死心眼的人,本与他青梅竹马,两人相差四岁,大表妹也确实很是喜欢他,舅母和舅父本有此意,只可惜他对大表妹只是亲情,并无半点意思,落花有意流水无情。   大表妹及笄之后他就很少去沈家,目的就是为了避开对方,她却常常偷偷买通堂弟的小厮,给他捎东西。   他多次暗示都不管用,还是托了沈氏到舅父面前去说,这才给大表妹定下了婚约,据说大表妹还一哭二闹三上吊地闹了一阵子。   也不知外祖母用了什么法子,让她乖乖听话。   沈氏问:“可是有什么要紧的事儿?”   “儿子刚在隔间,不若儿子跟母亲一起去外祖母那?”许谅摸了摸鼻子,若要说最想他和大表妹能喜结良缘的就是外祖母了,自从知道母亲私下跟舅父说了一番话后,外祖母一直都在暗地里责怪母亲,母亲也怕外祖母怪罪自己,这才硬生生地担了下来。   他觉得自己还是亲自去说清楚才是。   沈氏自个儿生的儿子,了解他的性情,也知晓他的用意,推拒道:“还是不必了,等你殿试后再去更好。”   许谅扶着她的臂膀,“若是殿试后再去,只怕外祖母更生气了,你儿子我这么聪明伶俐,殿试至少也是二甲头头,外祖母一见我,定然会怪罪母亲不顾及娘家,势利眼。”   其实不与沈家结亲,也是皇帝和皇后透露出的意思。   “只要你能好好的,被你外祖母说几句,有何妨?”沈氏很是欣慰儿子的孝心。   长子生下来就没让她多操心过,她伸手摸了摸他的额头,慈爱地看着他。   “大伯母。”许雁找沈氏是打探女先生一事。   沈氏面带微笑地望着许雁:“雁儿有何事?”   许雁平日里也来过几趟,但都是在请安之后,难道是为了老夫人请女先生的事?   “雁儿是为了女先生这事来的,今早六妹妹惹怒了父亲,父亲想给她找个教养嬷嬷,母亲忙着院子里的事抽不出空来,听闻大伯母的娘家教养嬷嬷最好,颇有美名,本应该父亲亲自前来,不料父亲的上司找他,雁儿这才揽事上身,特意前来求大伯母。”   “三房今日的事我有所耳闻,既是三弟的请托,自然会尽力办好,让你父亲放心。”   府里的下人哪个不听沈氏的话,三房今早的事才发生一会子就传到了沈氏的耳朵里,她对许雁既有赞叹又有点哀伤。   雁儿以往在许府过的是怎样的生活,才能如此步步为营?   想起自己当年,怕是比不上她心累,至少她父母疼爱,堂姐妹虽有相争,都是客客气气的明争,争后也不伤和气。   雁儿和许茵两人争斗却是你死我活,她想劝雁儿放许茵一条路,端想许茵的性格,只怕是放虎归山留后患。   许谅脑子聪明,稍微一想就知里面的弯弯绕绕,提议道:“不如妹妹也跟着母亲一起去趟外祖家?”   许雁明了他的好意,自己贸然拜访,不大好吧?   据说沈家的老夫人最重规矩,若是不请自去,怕会被嫌弃,更何况自己以往的名声,她定然有所耳闻,她不会想要看到自己。   让对方尴尬了就不好了。   许雁思虑一番,委婉道:“多谢堂哥的好意,不过我怕会打扰到老夫人。”   许谅像是没听懂一般,“不会,外祖母人很和蔼,见到堂妹只会高兴。”他还调皮地对她偷偷眨了眨眼睛。   沈氏听得长子这么一说,只能说:“雁儿也跟着过去,你放心,一切有我和你堂哥,不会让你受委屈。”   许雁这才点头应了。   沈家门口,房门的小厮一见沈氏就开了门,有婆子哧溜地往里面跑,“姑奶奶回来了。”   沈氏在娘家还是颇有威严。   许谅笑着解释道:“据说母亲还未嫁到许国公府,母亲从十一岁开始掌管沈家的大小事务,连挑剔的外祖都多加称赞母亲的能干。”   “当时我也觉得母亲是我见过的最为能干之人,以后也不曾遇到。”他轻笑了一声,略有深意地瞥了许雁一眼,“没想到我最近,还能遇到比母亲能干之人。”   许雁听他赞赏中带有惋惜之意,“难道堂哥看上那位姑娘了?”   许谅一听她这么一说,呛到了,差点脱口而出,自己的想法说不定就是个误会。   他连连摆手,“没有这回事,你想多了。”   许雁疑狐地盯着他的面容,轻声问:“真的不是?若是那位姑娘门户差了点,或许求求大伯母就行了,大伯母是开明之人。”   “真不是,你想多了。”他还真是百口莫辩啊,他一抬眼,见外祖母身边的丫鬟走了过来,掐住话题,“我外祖母身边的丫鬟过来了,我们过去吧。”   她看着他匆匆逃离的背影,嘀咕着瞧着慌张的样子,定然是看上对方了,还想骗我。      ☆、挑唆   冤家路窄说的就是许雁和林熏。   她千算万算没有想到竟然在沈家能遇到她,上次在卫候府的闹剧以她白莲花的性子把对自己的伤害降到了最低。   有时候她会想,若是原主在,是不是就被她逼得只能跳河明志了?   许雁对她满眼都是厌恶,这种情绪只是一闪而过,却被许谅看穿了。   许谅露出宠溺的笑容,伸手揉了揉许雁的额头,她梳得又齐又直的刘海弄成了空气刘海,她脸都红了。   大堂哥的笑容犹如春日雨后那清新的空气,迎面扑来,深吸一口,畅爽。她定睛看了看,怎么他的笑容里又带有些坏坏的感觉?   沈老太太与许老太太的性子相反,年纪大了,比年轻的时候更喜欢出门逛,上次的卫候府一事她正巧到内院里休息,未亲眼所见,只听了别人议论了几耳朵,想了个七七八八,对许雁的想法也不怎么好。   许雁乖乖微低着头站在沈老太太面前,连一个眼风都没分给许雁,沈氏笑着拉许雁上前走了几步,再次行礼,老太太停下了话岔子,许谅笑着打圆场:“外祖母最喜欢漂亮姑娘,如今怕是看我堂妹看呆了,堂妹确实生得好看。”   沈老太太不高兴地瞥了外孙一眼,淡淡地说:“确实长得标致,与林姑娘相比不分伯仲,沈家的姑娘都要被比下去了。当年她的母亲也是.........”   沈氏打断沈老太太的话,“母亲这话说得,好似我家雁儿的母亲现在年老色衰,三弟妹如今也保养得当,跟着我出去做客,哪个不夸奖几句?不问她如何保养?”   沈老太太怔了,眼含歉意道:“你说得没错,是我说错话了。”她转脸对许雁客气地说:“好孩子,跟你堂哥一起坐吧。”   沈氏推辞,“母亲,还是让谅儿带雁儿去花园里逛逛。”沈老太太瞥向一旁站着的林熏,点头同意了。   这两人都到了说亲的时候,男未娶,女未嫁,待一起久了生出闲话不说,就怕林熏不是个安分的,再搅了外孙的心就不好了,外孙过几天就要殿试了,可万万不能出岔子。   沈老太太目送许谅和许雁离开,板着的脸才温和了下来,对着孙女沈倾,“带着林姑娘去你院子里,从后门过去。”   等两人离开后,“说吧,无事不登三宝殿,上次倾儿订亲前下了帖子让你回府你不愿意,之后我又让沈嬷嬷亲自去找你,你倒也不见,今儿我帖子没给你,沈嬷嬷也没去叫你,你就带着谅儿过来了,有什么急事?”   沈氏无奈地摇了摇头,沈家上下就数母亲最为疼爱沈倾,沈倾从小就喜欢谅儿,她又不是眼瞎,她也想自己以后的媳妇是自己的侄女,可惜到底是有缘无分,母亲就为了这个恼了自己,她有苦说不出来,只是插科打诨过去。   “瞧母亲说的我好似多不孝顺?”沈氏撒娇地回嘴,颇有四两拨千斤之意。   沈老太太伸出食指,用指尖戳了戳沈氏的脑袋,见她额头红了也不心疼,出了一口顺气,“就是没孝心,明知我怎么想的,硬是不让我如意!”   沈氏揉了揉自己被戳痛的地方,拉长了调子,“娘啊,我的亲娘,您真的冤枉我了,我哪里不知道您心里想的什么,若是可行早就定下了,还用娘三催四请么?我那般行事不还是为了给您、给弟弟和弟妹留面子么?”   沈老太太气消了,也知自己女儿行事向来严谨,当时气在头上,被儿子劝了也就下去了,如今再见到女儿,往深里一想,也就释然了,想着倾儿刚才得知谅儿要过来,拉着林熏来给自己请安,暗叹孽缘啊。   “行了,才说你几句,就装成小可怜的样儿,以往把你宠坏了。”   两母亲你来我往、一真一假伴着嘴皮子,倒也乐呵。   沈氏见沈老太太高兴了,便说起求请教养嬷嬷一事。   沈老太太多问了几句,才知此事缘由,神情复杂地看着沈氏,“看来许雁是个聪慧的孩子,若是你三弟妹知晓她如此机敏的心思后夜不能眠了。”   沈氏露出得意的笑容,“不是我夸雁儿,她的行事,我回想了自个那时候,有时候还不如她妥帖利落,连谅儿都赞不绝口。”   “她的行事,以后嫁入江家也不会吃亏,江夫人那行事做派真叫人唾弃,若不是看在她生了个好儿子的情面上,京城里的夫人们哪个爱搭理她。许雁到底是吃亏了。”   “这门亲事是当年私下里定下的,两个孩子缘分深,折腾了那么久都没散,老夫人倒是想一拍两散,好给雁儿谋个更好的人家,江涵秋自个很上心,江夫人更中意林姑娘。”   沈氏眼露讥笑,“母亲是不知道林熏,那心肠和心计,我都自愧不如,让倾儿少和她一起,省得被她拖累,上次卫侯府,就是她挑唆的许琳,自己倒是全身而退。”   沈老太太面色凝重,“此女子野心太大,看好谅儿才是。”   “谅儿看人准得很,不用我操心。”沈氏笑着说。   林熏跟着沈倾从后门往她的院落走去,许谅英俊文雅、得体大方的身姿在脑中挥之不去,她其实内心更为喜欢像许谅这样文雅之人,江涵秋那种粗鲁的将军她内心有点小鄙夷。   她处处在江夫人面前表现出对江涵秋的迷恋不过是为了能在江家生活下去,自己无父无母的孤儿,除了留在江家,哪里还有更好的选择,今日见到了许谅,她的心一动,凭借自己的美貌和心计,如何能不把他迷得手到擒来?   自己如此美貌,何不加以利用?若是给了江涵秋,白白便宜了他糟蹋了自己。   林熏挽住沈倾的胳膊,试探地问:“刚才那位公子是你表哥?”   沈倾侧脸警惕地盯着她,“嗯,是我表哥。”   林熏假意不在乎的样子,打趣道:“你没听过亲上加亲这句话么?我看你和你表哥挺般配的,怎么你不是要嫁进许国公府?”   沈倾面容僵了下,勉强笑着说:“婚姻大事,媒妁之言,父母之命,哪有我说话的余地。”   林熏推波助澜,“你可向你表哥说过你的心思?”   沈倾吓呆了,红着脸支支吾吾:“你胡说什么呀?我哪有什么心思。”一下子就被她看穿了,她慌乱中带有狼狈。   林熏小声劝道:“你放心,我不会与旁人说,只是你的心思你从来没有在你表哥面前挑明么?”   沈倾想着她与自己是好友,虽只相识半年,很是默契,定不会说出去,“没有挑明过,不过,表哥那么聪慧的人,定然是知道的,所以越发疏离我了。”   她黯然神伤。   林熏抓紧她的手臂,“你相信我,你表哥是读书人,都说读书人最为讲礼,他估摸是为着礼仪疏远你,不如你试试?”   沈倾内心本就不甘心,听林熏这么一说,下了决心,“你有什么主意?”   林熏附耳私语。      ☆、冲动   相比于卫侯府出了名的园子,沈家的园子别出心裁,处处有新意,一步一个趣味,一处树修剪成了元宝状,想沈家这样书本网,花园里头还矗着一尊绿油油的大元宝,许雁不禁笑出了声,说好的读书人视金钱如粪土的呢?   她先是皱眉,瞪大眼,不可思议的目光,凑近了两步,之后咧着嘴笑出声,这一系列的活灵活现、灵动的表情,许谅尽收眼底,肃穆的眼神升起了暖意,不禁伸出手揉了揉她的包包头。   许雁嘟气粉嫩的小嘴,拍掉许谅的大手,假势压低声音,凶道:“不许摸我的头,不许!”   她龇牙咧嘴、装出的凶悍样儿倒是让许谅噗嗤一声笑了出声,“堂妹真可爱。”   许雁一个二十多岁的现代人让一个小自己两三岁的人说自己可爱,这话听着都有点不好意思,他眼睛不好使么?她哪里可爱了?她很严肃地在警告他好不?   她压根忘记自己如今还是个十一岁的小姑娘,脸蛋还有些婴儿肥,个子小小的,常年卧病在床导致有点虚胖,就是所谓的圆润,脸儿又白里透红,眼睛黑亮有神气,像个讨喜的大版的微胖娃娃。   两人融洽的一幕落在了沈倾和林熏的眼中。林熏刚才揣度了沈倾过来找许雁,就是想通过许雁约许谅私下相见。   沈倾跟许雁一直都不对付,沈倾看不起许雁的病态,而许雁也看不起沈倾的矜贵。她要不是为了心爱的表哥,压根就不想和她说上一句话,在她的心里,只有像林熏这样的女子才能与自己说上句话。   可如今,自己看不起的人却那么容易就让心爱的表哥露出笑容,表哥看起来很喜欢许雁。据说赵氏以前嫁过人,也许许雁不是许家人也不一定,说不定许雁是跟着赵氏嫁过来的,只是怕被人知道,这才遮掩了,要不祖母也不会对许雁态度那么差。   沈倾能有如此想法还要归功于林熏刚才和她偶然提起过赵氏曾嫁过人还生有一女。她原本放下的心,瞬间揪了起来,六神无主,林熏不废吹灰之力就把沈倾诓骗了过来,也是老天爷站在林熏这边,让沈倾看到了这一幕。   林熏能打听到赵氏嫁嫁过人,自然也打听到了赵氏先头生的女儿早就夭折了,只是她不想告诉沈倾。   林熏也知道沈倾没有任何威胁,她已经订亲了,但见她痴痴情深的样儿,小心地试探了下她是否有私奔之意,没想到她确实有,奈何身边之人没有教唆她,若是身边人说几句,她真会豁出去,到时候沈倾的婚事自然不了了之。   不管许谅有没有跟沈倾私奔,沈倾为了许谅要私奔一事足以让沈倾的下半辈子和许谅连接起来,沈家老太太只宠沈倾一人,到时候必然拼了老命也让沈倾如愿。   她不能冒这个陷,当务之急掐掉这个隐患,同时还能一箭双三雕,何乐不为?   沈倾和许雁,这次我倒是想知道,你们谁更有手段一点?   林熏笑意盈盈地说:“没想到他们堂兄妹关系挺好的,不过我倒是听许琳和许茵说过,许雁自从跟着父母出府居住,就从来没回府,这才回国公府几天呀,就跟国公府以后的继承人关系那么好。”她意有所指地嘀咕着。   沈倾原本松开的手偷偷用力握住了,又长又翘的睫毛微微地抖了抖,她的一些反应逃不过林熏的眼神儿。   这话她听进去了。   林熏不再说酸话,反而转口道:“不过这也是正常的事儿,毕竟是堂兄妹,到底亲。”   这话不出口还好,一出口也不知碰到了沈倾的哪跟神经,她一把就冲了出去,林熏来不及拦着,提着裙角跟了过去,内心暗笑。   许谅瞅着许雁笑,许雁微红着脸怒视。   沈倾从远处看只是觉得委屈不平,她自己和许谅从小青梅竹马,他从没有这么亲近过自己。如今近处见了,更加刺眼睛,原本委屈的话语瞬间变成了怒吼和质问:“你们两个在干什么?这大白天的,孤男寡女的,成何体统!表哥,我对你太失望了。”   她伸出手要去扯许雁的手,试图拉她离开,不料林熏急忙扑了上来,一把抱住沈倾的手,气息不稳地说:“倾姐姐可不能打人啊,雁妹妹还小不懂事,再说了,倾姐姐太过于担心许世子了,他们是堂兄妹。”   许谅和许雁愣了一会子,两人对看了一眼,许雁抢在许谅开口前说:“既然是场误会,那就此作罢,说清了就好。我想沈姐姐应该不会在堂哥面前动手打人吧,要知道,堂哥最不喜他人动手了,尤其的女子。”   许雁对林熏微颔首,“我们出来太久了,大堂哥,咱们回去吧,等会大伯母该找我们了。”   两人结伴而行。   沈倾耳边一片轰然,先是自己怒斥的声音,然后是林熏的阻拦,最让她在意的不是许雁的话,而是许谅,他一眼都没看向自己,就走了。   沈倾的泪珠一滴一滴绝望地掉落。   她抱着双臂,蹲在那儿痛哭。   林熏轻轻拍着她的肩膀,柔声安慰道:“不要哭了,许世子不会误会你的,你们可是从小玩到大,他信得过你。”   沈倾内心觉得许谅刚才根本不信她,哭得更大声了,林熏小声道:“都怪我不好,不应该说那句话。”   林熏听着她的哭声觉得有点烦,但不好直接流露出来。她鄙夷地想:多大点事儿,都能哭成这样。   沈倾抽抽搭搭地哑着嗓子,摇着头,“不怪你,你是担心我,怕我作出不当的举动,只是,我怕是要死心了。”   林熏漫不经心地问:“那你甘心么?你喜欢他喜欢了那么久。”   沈倾沉默了。   她怎么可能会甘心,她喜欢他已经成为了一种习惯,就像每日需要喝水吃饭一般,他越不在意自己,她越想要找出他的一点点举动来证明他自欺欺人。   “甘心。”沈倾慢慢地吐出了这个词。   她有气无力地往回走,林熏内心呵呵地笑开了,真是自欺欺人,既然不甘心,那我来帮帮你。      ☆、置气   沈氏三人踏入国公府,小厮垂着脑袋请他们到老太太的屋子叙话。   正堂内蹲着一丫鬟,边上一滩水渍,还有一些瓷器碎片零零散散地掷落一地,红木椅下还掉落着一些细小的碎片,屋内气氛僵滞。   冯嬷嬷揉着老太太的太阳穴,手法娴熟,老太太僵硬的身子舒缓了许多。   冯嬷嬷的父亲在没有沾染上赌瘾之前是一位乡里有名望的赤脚医生,冯嬷嬷从会走会跑就跟在他身边递药草,到了认字的年纪首先背的就是医脉和人体穴位。这一技之长使得冯嬷嬷被卖进老太太娘家的府上迅速得到了重用,老太太出嫁时也陪嫁到了国公府。   茶桌上只有一叠子糕点,许雁内心了然。   三人一一向老太太行礼。   老太太脸色泛红,眼中有血丝,微蹙的眉毛无意识紧皱,嘴巴一阵哆嗦。看着像是中风前兆一般,许雁不禁有点担心。   “第二次。”老太太幽幽地吐出了这句话。   第二次?许雁微瞪大了眼眸子,带着疑惑不由自主望向许谅。   许谅感受到许雁的目光,轻轻摇头表示不知。   老太太生性坚强,连当年老太爷领命皇差,半途失踪,先帝下旨圈禁国公府,与国公府交好的重臣大多是墙倒众人推,纷纷上书弹劾国公府。老太爷的弟弟和弟媳们趁机落井下水,派管家聚拢资金,准备下旨之时收买老太太名下的铺子。   外有强敌,内有祸乱。几房姬妾带着儿女天不亮就跪倒在老太太房门前痛哭,意在求去,沈家差点就来退亲,要不是沈老爷子骨子里有股子傲气,不屑干这种见高踩低的行为,这才保全了两家的姻缘。   如此危难之时未曾叹过一口气,如今的老太太一副疲惫无力的模样,沈氏和许谅意识到她老了。   沈氏想开口询问,冯嬷嬷偷偷儿在老太太后面摆了摆手。三人静静地站着,厅堂里一片寂静,只余留鱼缸边上小竹筒滴水声,嘀嗒嘀嗒,不绝于耳。   老太太收敛了情绪,温和地对着许雁道:“看你一脸劳累的样儿,快下去洗把脸,好好歇息,晚上来祖母这用饭,祖母给你准备你最爱吃的。”   老太太的情绪莫名低落,在三人还搞不清状况时又莫名好转,许雁不忍惹老太太生气,欢快而又清脆地应了,转身离去。   “你们俩在想我为何发那么大的脾气?”老太太双眼微闭,想起刚才的事儿,免不了又怒从心头起,她活了这么长的时间,见了这么多的人,还真真是头一回见到这种无脑又无耻之人,可怕的是还要与对方结为亲家,她打从心里压根就不愿意。   沈氏平静地说:“老太太如此生气,定然有其缘由。”沈氏不是不想问,而是怕老太太内心不舒服,一般年纪大了的人都不服老。   老太太捶了捶自己的胸口,扯着嗓子道:“都是那个孽障惹的祸,如今竟要我可怜的雁儿来背锅。妄为人父啊!我对不起许家的列祖列宗,对不起老太爷啊!”这一阵发泄似的哭嚎吓了沈氏和许谅一跳。   许谅和沈氏忙宽慰老太太,老太太擦干了眼角的泪,愤愤地说:“还不是因为赵氏那个贱人!”   国公府的人上上下下都知晓老太太格外厌恶三太太,若不是为了接许雁回府,她真会让许尤和赵氏一辈子都在许府,不许回国公府。   沈氏十分诧异,据她所知,赵氏自从回了国公府,轻易不出门,每日早早来老太太这请安,一天都耗在自个的院子里,也就昨儿才出了趟门,怎么那么快就惹事了?这不符合赵氏的性子,以前她再怎么被老太太刁难,也是装傻不知,回屋里默默对着三弟哭泣,三弟心疼,跑来老太太这里闹,难道出外居住十年,胆子被三弟养肥了?这几日她是养精蓄锐么?   “可是三弟妹惹老太太生气了?”   老太太瞪大了眼睛,“什么三弟妹?我可不承认。”她顿了顿,“江太太过来说要退亲。”   “什么?退亲?这才几天,又反悔。她是当我们许国公府好欺负,是么!”沈氏气得脖子都泛了红,这江太太真是厚颜无耻。   许谅倒是比她们冷静多了,“可有说是为了什么?江少将军可知晓?”这样大的事江涵秋不可能不跟他提。   老太太嗔怪地对他说:“还不是因为你。你呀,年纪也大了,虽然雁儿还小,翻过年雁儿也十二了,若不是定亲了,这是该看婆家的时候,即使是和堂兄在一起玩耍,也要多加避讳。江太太那个无脑的泼妇,不知听了哪个人的谗言,说起赵氏前头的女儿。”   沈氏结巴地说:“莫不是那件事儿传出去了?”   老太太摇了摇头,“不是,若是那件事倒也是好的,委屈了雁儿那么久。可偏偏不是。”   许谅听得出话中之深意,拱手表示歉意:“祖母教训得是,到底是孙儿考虑不周了。”   沈氏听得自个儿子的愧疚之语,这才转过弯来,平日里沈氏与贵妇们交往,反应敏捷,今日迟钝是她压根就没往那方向去想。   “这是什么人胡说八道!母亲放心,儿媳定然让人前去查个仔细,定不会放过乱嚼舌根之人。”   沈氏最恨他人胡乱诋毁自己的儿子,此事触动了她的逆鳞。   两人往大房院落走去,“母亲可有怀疑之人?”   “你知道些什么?”   许谅附耳细说,沈氏难以置信,“绝对不会这样,这件事你不用管。”沈氏步伐缭乱地离去。   园中的海棠花在微风中微微颤抖,花香乘着风四处飘散,许谅嘴角浮着笑意,缓缓走远。   许雁半卧在床榻上,嘴里嚼着刚刚上桌的红豆糕,甜而不腻,真是可口,以往都没有吃过这样好吃的糕点。这是许雁穿来古代的好处之一。   她叹了口气,刚才老太太让她离开,留了堂哥在那,怕是和自己有关。她让霜儿前去打探,过了这么久了,霜儿还没回来,等得她有点心焦。   以前许雁生活的世界对信息很是看重,没想到到了古代,信息也那么重要,若是打探不了任何消息,怕是要受制于人,想到此,她不由得眉头紧锁,忧愁涌上心头。      ☆、指责   不知是霜儿不得力,还是老太太和大夫人沈氏威望太高,总之霜儿无功而返,丧气得很。许雁不忍责怪她,安慰她估摸这件事压根就不重要,所以婆子们一点谈论的兴致都没有。   一反常态的风平浪静往往预示着波涛汹涌的到来。   许雁隐隐觉得:老太太所隐瞒的事可能将会颠覆自己的整个人生。   难道自己其实不是许家人?她使劲儿地甩了甩头,摸着铜镜里那张娇媚的脸庞,脑海中兄长的容颜与自己的相貌重叠,虽没有九重像,但至少也有七层相像,按照遗传学定律,怎么可能会是外人?   她觉得自己估摸被前世狗血的电视剧洗脑太过,今生还残留着如此大的影响力。   老太太等到天黑都没等到所谓的退亲帖子,便派人前去将军府打探。回来的人报说是江少将军回府说了些什么,江太太关起门碰碰响后,再也没有支声。同时又带来了一个意外的消息:林姑娘被禁足了。   将军府的下人不会到处嚷着林姑娘禁足,话里话外隐晦的语气,道尽了林姑娘清染病的古怪。   霜儿扶着许雁下了马车,卫大姑娘卫晴笑着迎了上来,“昨儿念叨着不知你来不来。”许琳和许茵两人立在许雁的后面,许琳低着头,许茵眨巴着眼睛,露出麋鹿般无知的神情,想要引起卫晴的注意,卫晴却只顾着和许雁说话。   许雁露出标准的笑容,为了这个淑女的笑容,昨儿晚上对着铜镜,足足练习了半个时辰,“你的请帖我怎能不来,我若不来,怕要被你念叨一年。”   卫晴嗔怪道:“我哪里会如此?我又不是蛮不讲理的人。”两人斗着嘴皮子,相携进了庄子。   许雁第一次来到富贵人家的农庄玩耍,跟前世的度假山庄差不多,也就歇了好奇心,专心与卫晴攀谈。   “你怎么跟着进来了?”   “就差你们了,你想让我站外面喝西北风?”   “我倒是想,可惜如今季节不对。”   卫晴鼻子一皱,假势拉起袖子,“看我怎么收拾你。”   许雁忙陪不是,知道她假意跟自己脑,转口说:“今儿来的人可有我认识的?”   “你大多数都见过一面,不过以你的性子应该算不认识。可惜林熏昨儿身子不舒服,来不了。”   “知我者,卫晴是也。真佩服你们才见过一面就好似天天住在隔壁的那种热络劲儿,我可学不来。”许雁俏皮地嘲讽姑娘们的装模作样。   卫晴作出一副要掐她嘴巴的动作,许雁这张嘴,利害得讨嫌。   许雁表示出遗憾与略微不快,“林熏不来,我怕是要寂寞了。”许雁都作好准备对付她的幺蛾子,她却放了自己鸽子,没有对手的宴会,很无趣。   卫晴对天翻了个白眼,她哪里不知道她和林熏不对付,还装成遗憾的样子,刚才那讽刺的话语真想回敬给许雁。   石桌上摆放着四色锦盒,各种小零食应有尽有,梅子、杏仁、脆饼、肉脯,亭子里还立着四位丫鬟,手上各执有一青花瓷制的酒壶,姑娘们酒杯空了就满上,一举一动,犹如行云流水,娴熟干练。   “你这四个丫鬟不错。”   卫晴得意地笑,“那当然,是祖母给的,必然坏不了。这儿有吃食,你闲得慌就多吃吃,我去那边看看。”   “你去吧。”霜儿从怀中掏出丝帕,拂去石椅上的灰,扶着许雁坐下。   卫晴是起头的人,不能总顾着许雁。许琳和许茵常在宴会中走动,见到以往的手帕交早就过去打招呼了,独留下许雁坐在石椅上,盯着零食,想多吃几口,怕别人笑,不吃东西,自个坐着,显得无聊。   她挣扎着要不要出去走走。   有人轻拍她的肩膀,转头一瞅,三位笑吟吟的女子相互推搡着,似是有话要说,没人敢先起头。   许雁诧异地扬眉,嘴角扬起和善的笑。   终于,一身着粉色衣裳的女子开口,“你是许雁?许琳的堂姐?”   许雁颔首。   绿衣女子眼睛亮了,拍了粉色衣裳女子一下,挤上前,“听说你最近才回国公府,以往即使是过年节里都没有回去过?”这问题,真犀利。   没想到她遭受了这么多人的怨恨,唔,也许她们只是欺生。   许雁作为现代人,最为拿手的就是敷衍,淡淡道:“以往我身子不好,整年都卧病在床。”   嫩黄衣裳的女子与粉色衣裳的女子对看了一眼,兴致勃勃,好似许雁的回答点中了她们的兴奋神经,“哪位神医治好了你?麻烦你引见。”   “这我不清楚。”许雁是真不知道。   绿衣裳女子脱口而出:“你怎么会不清楚?”   许雁撇了撇嘴,就算清楚也不想告诉你。   她摆出一副说教的样儿,“闺阁女子,就算请郎中来治病,也要隔着屏风和帘子把脉,否则有伤清誉。再说了,父母未曾提起,我一未出嫁的女子,怎可随意打探外男?你们都是闺阁淑女,又如何不知这规矩?”   三人被许雁堵得不好意思地笑了笑,粉色衣裳的女子还略带了丝歉意。   “你说自己重规矩,那怎能十年都不曾回国公府?你说卧病在床?若真已是大限,又如何能有今日这般体魄?就算我们信了,问你神医在何处?何种名号,你具答不上来。救了你一命,你却忘记恩人的名号,这不是忘恩负义么?十年不曾回国公府探望老夫人,这不是不孝么?”三人身后传来驳斥之声,一着大红色衣裳的女子严肃地盯着许雁,句句咄咄逼人。   “也对,毕竟你从小就未曾读过女学,又不是许国公府里的人,便是不知礼数,也乃平常。”   霜儿恨不得上前回几句嘴,好替自己的姑娘说道说道。   许雁盯着对方细细回想,她确实不认识这姑娘,怎么这姑娘一上来就指责自己?   “谈论她人私事,毫无证据血口喷人的你也不知礼数。恩人?我许家请的郎中可不是没付钱给他,怎么就成了恩人了?听从父母之言,好生养病,不给父母祖母添麻烦,这就是孝。至于你说我不是许府的人,难不成你是?我父亲可没有你这样的私生女,话可不能乱说。”   “哪里是我胡说?你堂妹就是这么说的。你堂妹的话如何能信不过?”   许琳缩了下脖子,往人身后避了避,她没想到柳姑娘一下子就出卖了自己。   许雁捂着嘴笑了起来,笑得眼泪都要流出来了,许琳真是死不悔改,以为藏在别人身后就没事了?别人照样把她卖掉。   众位姑娘暗想许雁疯魔了。   柳姑娘不知许雁笑些什么,莫名有点心慌,“你在笑什么?”   “我笑你与我堂妹交情不深。”许雁缓缓道:“我堂妹的性子,最爱胡闹了。许是我入府后夺了些许她在祖母跟前的宠爱,越发喜欢和我开玩笑,这种话你也信?”   “那我又如何能相信你说的是真的?”   “那你又如何能相信别人的话不是以讹传讹?”   卫晴从亭子外匆匆进来,她才去了趟小厨房,就出事了,这次宴会祖母千叮咛万嘱咐一定要护着许雁,都怪自己太大意。   “柳姑娘,国公府的事自有国公府的人来决断,你的手伸得太长了。”卫晴面色不愉地斥责她。   众位姑娘见卫晴的围护,三三两两散了。   “连累了你得罪了柳姑娘。”许雁深感歉意,没想到自己穿越到了带着衰气的体质,每到一个宴会都要连累主家人。   卫晴挽着许雁的手臂,无奈地说:“你就是个麻烦精,谁叫我们不是表亲,我还略长你半年。”   “多谢表姐搭救。”   “你那堂妹,不可再放过她了,你就是太软弱了,上次的事就应该严惩才是。”   “二伯母护着,大伯母到底只是大伯母。祖母哪里知道她变成这样。”许雁唏嘘着。   这事也不是许琳一个人能挑拨得起的。   ☆、漏嘴   老太太对许琳所作所为没有多余的情绪表露,只是轻轻飘飘地让冯嬷嬷带人押着她去跪祠堂。   许雁和沈氏都面露不忍。跪祠堂这事压根就不算惩罚,老太太若是对你不满,当场发泄出来,惩罚过了,也就罢了,如今轻飘飘的放过了,怕是要不好了。   许琳的惩罚恐怕要通知二伯和二伯母了。   霜儿到底比烟儿这种小丫头片子见得多了,烟儿还嘟囔着小嘴巴说着许雁的委屈的时候,被霜儿呵斥了。   烟儿被斥责还有些不满,许雁倒是没成想烟儿能那么忠心,吩咐霜儿带烟儿过来。   “你霜儿姐姐是为你好,老太太不会亏待你小姐我的。”许雁往烟儿手里放了个蜜橘,桌上的蜜橘是兄长刚派人从卫侯府送来给她吃的。   烟儿懵懂点头,自家姑娘懂得多,姑娘怎么说都没错。   她傻傻地道:“姑娘真聪明。”   她不说不要紧,一说倒是把许雁夸得一愣一愣的,原本端着的架子,立马放了下来,得意洋洋地说:“我也觉得我很聪明。”   霜儿内心翻了个白眼。   许雁还在迷迷糊糊朦朦胧胧之际,外面响起一阵阵哭嚎声,像是要把天给哭塌了。又一阵吵闹声,许雁爬起身子,游神中。   门外的吵闹声丝毫不耽误霜儿尽职尽责的品质。她听到了内屋许雁翻身坐起的声音,“姑娘可是醒了?”   许雁含糊地唔了一声。   霜儿立马推门进来,后面跟着小丫鬟端着水盆子。   凉水让许雁清醒了许多,她这才想起睡梦中听到的吵闹声,“刚才那吵闹声是怎么了?”   霜儿低声道:“老太太吩咐人拉四姑娘去家庙中思过。”   许雁震惊不已,“可说了何时回来?”   “没说。”   祖母怕是数过并发了。   “刚才那声音是?”那声音听着不像是许琳的声音。   “二夫人想把事儿闹大了,可惜二夫人到现在都没拎得清自己在国公府的身份和地位。据说以往还常因着世子的出众嫉妒,带着二少爷别苗头,这不,现如今二少爷连个进士都考不上,世子有爵位不说,过两日就要殿试了,凭着大夫人的家世,沈家保驾护航,不说一甲,起码二甲头头怕也是有的。”霜儿一边往许雁的头上摸发膏,一边絮絮叨叨说着。   许雁不由得刮目相看,“想不到你想得如此通透。”   霜儿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姑娘太高看我了,这话还真不是我说的,是冯嬷嬷说的。我就随口学着说来给姑娘听的。”   冯嬷嬷这是在向许雁指明了抱大腿的方向,并安了许雁的心,肯定了许雁目前抱大腿的根本方向没有出错。   许雁内心雀跃。   “冯嬷嬷还真没说错,只是二伯母这样做,平白让府中的妯娌看笑话罢了。二伯父怕是要不喜了。”许雁伸手拨了拨自己前额的头发,“四妹妹进家庙思过这么大的事儿,老太太又如何不跟二伯父说一声?二伯父只能同意,毕竟四妹妹坏的可不是我一个人的名声,说到底还是许家百年的名声。更何况,老太太看过了多少人,经历过了多少事,怎能不知四妹妹没主见,愚蠢,被挑唆的。”   “到底还是隔开了四妹妹和某些人的联系,说不定四妹妹以后还有得救。若是再放任下去,怕是没人可以帮她了。可惜二伯母不懂得老太太的心思。”   霜儿扶着许雁道:“二老爷定然深知老太太的心意。”   “二伯父知不知道有何关系,只要认定了四妹妹忤逆长辈,毁坏许家名声,怎么处置都是老太太说了算,他不会去多加深思,只是一个女儿,对于他来说,有何要紧。若是四妹妹没被退亲前,至少还拼一拼,被退亲的女儿,犹如废棋,救了岂不沾染了不必要的麻烦,老太太帮他处理了,他能不高兴松快?”   霜儿不敢相信,结结巴巴地问:“这,真会如此么?”   “也不过是我的一番推测,是与不是,我们接着看看便知。”   “接着看?”霜儿疑狐地问。   “她等会就会过来。”许雁意有所指。   许雁的茶还没凉,盘中的四个点心才吃了一个,李氏哭喊着跑了进来,往日里矜持高贵的模样都丢了。   “雁儿,你祖母最疼爱你,这事儿,你帮帮你四妹妹,跟你祖母求求情,伯母以后都感谢你。”李氏低声求许雁。   许雁为难地说:“二伯母,不是我不帮忙,实在是祖母的意思,连二伯父都不敢违背,你说我如何敢?平日里我是得祖母的宠,不过看着我是许家的血脉,又是父亲的女儿,说到底,我能有什么依靠呢?我母亲是继室,兄长虽然疼爱我,可到底我们不是同一个肚皮出来的,我自己本身就是个泥菩萨,如何帮得了四妹妹。”   李氏抓住她的手不放,掐出了一道血痕,“你不能这么说,老太太今日生那么大的气,不也是为了你出气么?”   许雁怜悯地看着她,“二伯母又说错了,祖母怪的不是四妹妹毁坏我的名誉,祖母怪的是四妹妹毁坏了许国公府的名誉,怪的是四妹妹被人指使污蔑堂姐,把许家的丑事往外散播。”   李氏心沉了下去,目光变得有点疯狂,“也许你说的对,但是你祖母是真心疼爱你的,她会听你的,你想要什么,想玩什么,二伯母以后都给你,以后不让你四妹妹跟你抢东西了,你放心,二伯母说到做到。”   “二伯母,就算我答应去求了,祖母也不会同意的,只会认为是二伯母调唆的我,到时候祖母不好罚伯母,所有的苦头都四妹妹都要代二伯母受过。二伯母如何能够忍心让四妹妹代你受过?”   李氏一把甩开许雁的手,“说到底你就是不帮忙。”   “不是我不帮忙,是我帮了也等于没帮,只会多连累四妹妹。”   李氏哈哈大笑,不听许雁的解释,“活该你没有亲娘。”扔下这句话,她就匆匆离开。   许雁面色一变,母亲难道不是我亲娘?不对,我不能这样怀疑她,若她不是,祖母如何能够让我一直跟着她?若她是,为何祖母不曾爱屋及乌,反而那么反感母亲?   许雁内心的疑惑开始变大。   霜儿怕许雁较真,安慰她:“姑娘不要把二夫人的话放心上,二夫人这是为了四姑娘疯魔了。”   “今日的话,哪句话不能说,你应该知晓吧?尤其是对母亲。”许雁冷着脸吩咐霜儿咬紧牙口。   “奴婢知晓。”霜儿跪下应了。   李氏的话只不过把穿越过来许雁的疑惑挑明了,若说受到伤害,许雁跟赵氏没有多少感情,不会有任何受伤感。   许雁只是迫切想要在这中间立足,立足的前提是分清敌我。   也许许雁如今最大的对手不是林熏,而是赵氏。   老太太得知李氏去许雁的院子里闹了一番,派人去了李府。   许茵一直闭门不出,像是收敛了自己的性子。   赵氏亲自来看了许雁一趟,只稍微坐了会就回了自己的院子。   许国公府好似平静了下来。   夜里,江涵秋多日不曾露面,许雁揉着有点酸疼的脖子,瞥见他依着窗边站着,“怎么今儿有空过来?”   江涵秋带着歉意道:“前几日有要事,我母亲来过一趟。”   许雁毫不在意江太太的来访,“是么?来干什么?”   “退亲。”江涵秋咬牙切齿地说。   “唔,挺好的。”许雁敷衍着。   江涵秋哑着嗓子道:“你就这想法?”别人家的姑娘说起被退亲,不是羞愤难堪,就是寻死腻活,哪有人像她这样,像是说的别人的事如此从容镇定,他不由得怀疑,难道她是被退亲习惯了?   “要不呢?死乞白赖?不好意思,我办不到。”许雁冷漠地回复,“你还站这干嘛?”   要说许雁不生气,那是不可能的,只是许雁认为退亲就跟分手一样,没啥实质损失,若说唯一在意的,也是他人看热闹的目光,让她很不爽。   江涵秋靠近许雁,一字一顿地说:“你想甩掉我,做梦!”   许雁意味深长地笑了,“原来没退成,难不成你又力挽狂澜了?”   “你很高兴?”   许雁幽幽地说:“我为何要不高兴?有人在意我,死乞白赖想娶我,多好的事。”   江涵秋瞅着许雁柔和的神色,比刚才说退亲时多了丝情意,面色好看了许多,“算你有良心。”   许雁撒娇扮痴,“没良心的可不是我。我可没主动退亲。”   这话哽得江涵秋心塞,不是他闯的祸,他帮忙擦屁股了,还要被唰一把,心好累。      ☆、偷听   赵氏轻轻拉开梳妆台上的抽屉,里面放着一对血玉镯子,红如鸽子血,玉清澈剔透,可看到另一侧的手指,这副手镯是她胜利的标志,她从不把这副镯子戴手上,她厌恶这副镯子,就如同她厌恶自己的人生。   她待在国公府觉得快要窒息了。看着服侍自己的丫鬟,她都觉得看到了以前的自己。   每日给老太太请安和妯娌们攀谈,她觉得自己像戏子,她们都在看自己的笑话。   习秋悄无声息走进来,从袖口中掏出一张纸条,赵氏看了一眼,示意她拿去烧了。   搬进国公府,所有的一切都被打乱了。   幸好,他终于混进来了。   沈氏的能耐倒是少了许多。   许茵今日从农庄回来就紧闭院门,农庄上的事她起了推波助澜的作用,如今得手后,内心窃喜又慌张,怕在老太太面前露出破绽,一回府就以身子不适,匆忙回院子。   午后,国公府一片宁静,直到一个时辰过后,外面喧闹起来,隐隐听得李氏的哭喊,许茵听着这喊声,想象着若这喊声来自许雁,那该有多动听。   傍晚,许雁的院子闹腾了,许茵抿着嘴偷笑,这一日,她过得十分痛快,所有的小计谋都顺利施展,所有的黑锅都是许琳背的,得罪二房的事是许雁做的。自己,只是一个无辜的庶女。   林熏果然是善于筹谋之人,可惜她死盯着江家不放,以她的心智和容貌,当个贵人有何不可。   许茵的欢愉使得她格外想去花园逛逛。   她没有带上丫鬟,自己一人独自前往,路过许琳住的院子,不由得停住脚步。许琳这个愚蠢的人,还住上这么好的院落,真是可惜了,若是自己能住进去,就好了。   摘下门口的花骨朵,轻轻推院门,才发觉院门上挂了把金铜大锁。她贴着院角走,在拐弯处与一人相撞,她差点跌倒,被对方顺手一揽,揽入怀中。   鼻间只闻到了玉兰花的清香,暖暖的温度传来,心跳都漏了半拍。她脸不由得飞红,又有点着急,若这是个小厮,定然是个小厮,怎么可以如此对她!   她由害羞变得愤怒,一把推开。   男子的左手原本揽着的柔软与暖香瞬间消失,失去的魂魄才归了位。   苏琦今日是跟着菜农进来的,隐约听闻许琳被押送到了家庙,心都在滴血。不是因为对许琳的感情有多深厚,而是想到了自己的前程和打算犹如水中月,镜中花。   他本想进许琳的院子,看是否能搜刮点小件物品出去卖了,补贴点笔墨费,可惜院门锁得牢靠,自己一介布衣书生,双臂虚软无力,只能围着院墙瞅瞅有没有残破的洞口。   可惜,并没有看到,气得他忘情之时狠踹了几脚,倒是脚痛得差点连路都没走稳。   不曾想霉运还跟着他。   偷偷摸摸从墙拐角处离开,原本以为无人,自己也格外小心,却还是撞了个女子。一瞬间以为是个丫鬟,只是这香气,倒让他暗喜。   他除了喜好吟诗作对外,平日里也附庸风雅,跟着一干学子们去了春楼,那里的女子个个都是才女,身上的胭脂味价格不匪,加上自个长得风流倜傥,常有些小姐们主动迎上来,许是自己本身也有些天赋,一闻脂粉味就知晓对方用的是什么货。   他判断出对方的脂粉味的牌子和许琳的相似,原本挂在脸上的怒容,藏了起来,恭恭敬敬地低着头,双手拱手表示歉意,磁性悦耳的声音散发着吸引力,“小生不小心碰到了姑娘,多有得罪,还望见谅。”   许茵上下打量着对方,英俊潇洒,和府中的大堂哥不相上下,瞅着竟比许雁的未婚夫好多了,不由得面露疑惑,此男子从何而来?   “不,是我过于鲁莽了。只是公子如何能进来此处?”   问到了,听着声音,不是她。   苏琦微微抬头,目光并未落在对方的身上,一副正人君子的模样,“我是跟着菜农进来的。”   许茵面露一丝不悦,如此英俊的神采却是个卖菜的。   “姑娘误会了,是府上的四小姐嘱咐我帮着办件事儿,我特意前来转告。”   “办事儿?公子可知男女授受不亲?”   “我自是知晓,只是此事关系重大,也就顾不来那么多了。”苏琦耐心地解释。   许茵将信将疑,就许琳那蠢脑袋,能嘱托别人办什么大事?不会是被讹了吧?   “四姐姐有事出了趟远门,公子还是快走吧,看在四姐姐的份上,我就当没见过你。”许茵对着苏琦那姣好的面容暗叹可惜,为着这爱美之心,倒不忍为难他。   苏琦略微倔强,“可,这关乎到她堂妹的事,不说不行啊。”   “堂妹?”许琳的堂妹除了自己就是五姐姐和七丫头,七丫头和五姐姐平日里与四姐姐接触不多,四姐姐也不是好心爱管闲事的人,难道是和自己有关?   “既然是要紧的事,我可以转达。”许茵试探性地说。   苏琦为难地看着她,“君子有所为,有所不为。姑娘还是不要勉强苏某了。”   许茵听着他说话里颇有文采,便又信了几分,“我与四姐姐最为要好,她的事,就是我的事。”   “可是,与他人说府上五姑娘和六姑娘的事怕是不好吧?”   “五姐姐不会在意。”许茵觉得事关自个,必须问出来。   苏琦这才假装恍然大悟的样子,连连赔罪,“原来是六姑娘,那苏某就直说吧。”   许茵听得他终于松了口,催促道:“快说吧。”   苏琦徐徐道来。   夜渐渐深了,国公府回廊上的灯都灭了,许茵辗转反侧,难以入眠。   苏琦的话语一直环绕在耳边,“四姑娘前些日子从李夫人那儿得知自己已经在看亲家了,我们有点亲戚关系,就让我去打听打听,打听的结果不错。之后她无意中听得府上老夫人与嬷嬷的谈话,说是五姑娘安分守己,给她安排了个七品官,家境不算富裕,但也绰绰有余。至于六姑娘你,说是看中了一举人,恰巧我也认识,又细细去探查了一番,如今看来,倒是可惜了六姑娘。”   “不知那人叫什么?”   “柳其。安阳人。”   “远嫁。”许茵呆呆地往回走。   苏琦不放心地说:“六姑娘,若是有事想要苏某帮忙,苏某最近正在准备殿试,就住这间客栈。苏某告辞,多保重。”   明儿去向老夫人请安时探探身边嬷嬷的口风。   庶女,只能任人宰割。   平日里能让姨娘帮忙,可姨娘她最近被老太太盯着。她深深吸了口气,才半梦半醒地睡了。   许茵起床后,丫鬟在她的眼底下铺了三四遍的粉,“姑娘昨夜睡得不好么?眼圈那么重,连人也不精神。”   “做梦了。”许茵厌厌地说。   丫鬟揉了揉她的穴位,“要不我让厨娘给小姐煮点薏仁汤喝,好入睡。”   “嗯,也行,吩咐小丫鬟去吧。”   丫鬟瞧着她强打起的精神头,不由得又劝了几句:“姑娘可要好好保养才是,姑娘也到了说亲的年纪了,多顾着自己,这天还早,姑娘今儿那么早起,怕是要头痛了。”   许茵脑袋很重,还有点晕,看着铜镜中的自己面色有点发白,只是用脂粉遮过了,还能看得出一丝疲倦。   “我们走吧,去给老夫人请安。”   许茵悄悄儿进去,拦着要禀报的小丫鬟,怕吵到老夫人,小丫鬟正想说三姑娘老早就来了。   “你这混丫头,就快要嫁人了,还这么皮实。”老夫人中气十足的嗓音从内屋传了出来。   许雁撒娇地说:“又不是只有我要嫁人,听说五妹妹和六妹妹祖母已经有想法了。”   “你这坏丫头,又是哪个嘴巴不严谨的说了出去。”老夫人笑着质问。   冯嬷嬷忙道:“老夫人您冤枉我了,我可没胡说。”   许雁眨了眨眼睛,调皮地说:“我猜的。”   老夫人哈哈大笑,赞赏地叹:“好呀你,竟然诓骗我,看我不用家法惩处你。”   “不知六妹妹看了什么人家?”   老夫人正色,“这事儿你可不能问。”   许雁上前摇晃着老夫人的手臂,撒娇地说:“祖母,我的好祖母,你就说说嘛,就透露一点点,我不会说出去的。”   老夫人被她摇的有点受不住了,这才笑着说,“行了,我说,我说,你都快把我的臂膀晃掉了,我这一把老骨头了,你还尽折腾我,小心我罚你。”   许雁娇俏地说:“祖母可舍不得。”   “看我以后还舍不舍得。”老夫人面容严肃。   “祖母?”   “给你六妹妹看了很多人,可惜你父亲官职不高,即使是高门作妾,人家也不要,这不,一举人,安阳人,姓柳,看着品貌资质都不错,可惜落了榜,熬个三年说不定就出息了。至于你五妹妹,性子贤淑,手艺人人称赞,许了一七品的人家,也算是她的好运道了。”   “祖母对五妹妹和六妹妹真好。”许雁恭维老夫人。   老夫人点了点她的小鼻尖,“我对你不好?你那婆家,顶好,可惜婆母不好处,不过你这调皮劲儿,也该有那样的婆母来制住你。”   许雁不知说了句什么,老夫人又大笑。   门外的许茵拽紧了手里的帕子。   ☆、完结   “怎样?”   “搭上了。”   “还真是自寻死路。”   炎热得夏日来临,府内平静了一阵子,李氏回了趟娘家住了一段日子,安安静静地回来,除了每日到老夫人跟前请安,其他时候都不曾出门,趁着李氏回娘家的时候,二老爷纳了自己心心念念已久的俏丫鬟为通房。   原本以为李氏回府会闹一阵子,没成想倒是出手大方地赏赐了东西。   许雁进入了苦夏期,一干邀约一概不去,对外推说是为了准备嫁妆。林熏据说也定了人家。许茵没有人相帮,每每去了宴会都扫兴而归。   许谅中了探花后入了翰林院,依旧没有定亲。沈倾病了一段日子,成亲的日子倒是推了一月。   赵氏一如既往地看似对许雁亲热实则冷淡。   原本热热闹闹的许国公府犹如死水般,许雁格外不适应。   赶巧许雁的生辰快到了,以往在许府,她身子不好,未曾有过生辰宴,今年回了国公府,身子也好了,老夫人想帮着办个生辰宴。   许雁原本推辞不受,直到老夫人说自个儿也想趁着许雁的生辰宴和平日里较少走动的老夫人们多走动走动。   到了生辰那日,许国公府门外的马车络绎不绝,此次宴会本应由沈氏操持,赵氏自动请缨,老夫人再三思虑,便同意了。   许雁应酬了些许人,累得额头上出了微薄的汗,赵氏派了丫鬟前来请许雁,许雁与卫大姑娘告知了一声,许茵却缠着要跟着一起过去。   许雁不好回绝,两人相伴而行。   赵氏手里拎着件大红云锦织就的长裙,上面的花朵格外娇艳动人。赵氏见霜儿和许茵跟着过来,心下一沉,道:“霜儿,你带六姑娘到隔壁间歇会,我让习秋把给六姑娘的东西从库房里拿出来。”   霜儿听从吩咐。   许茵气鼓鼓地跟着霜儿出去。许雁不解地说:“母亲,霜儿走了,谁服侍我更衣。”   “母亲服侍你更衣可好?”   许雁笑嘻嘻地伸平双手。   待穿好衣裳后,赵氏笑吟吟地说:“母亲亲手给你做了碗面。”她出门端面。   临近开席,霜儿偷偷儿找到了卫大姑娘,卫大姑娘面色一变,匆匆进了内院。这一幕正巧被江太太和林熏看到了。   卫大姑娘和霜儿形色匆匆,左顾右盼地来到了一个房门外,之后卫大姑娘面色苍白,霜儿也急得差点哭了出来,两人左右看看,见无人,又匆忙走开。   江太太和林熏面面相觑,林熏暗藏笑意,“要不我们过去看看?”   江太太颔首,两人到了房门口,只听得男女的吟哦声,江太太羞红了脸。   又气又急的江太太拿开林熏挽着的手,就往许老夫人的院落中飞奔。   林熏呵呵地笑开了,“许雁,没成想,你也有今天!”   江太太不顾丫鬟们的阻拦,冲了进来,嚷着要退婚。老夫人怒气喊道:“退婚?这是第三次了吧?既然江太太看不上我们国公府,那就作罢。”   “呸,你养的好孙女,不知道干出什么丢人的事,还想来装无辜。”江太太轻贱地说。   许老夫人拍了桌子,站起来道:“我看在江涵秋的面上,多次让着你,就你这性子,我还不信有姑娘愿意嫁进江家。如今竟敢毁我许家清誉!”   江太太一下子坐在地上,哭诉道:“天呐!竟然还黑白颠倒了!这是什么世道啊!”   身边一些好事者,忙扶了江太太起来,道:“有话好好说,就算你有理,不也要拿出证据。”   江太太立马放下遮着面的帕子,吼道:“要证据是吧,你们跟我过来!”   一行人跟着江太太往赵氏的院子里走。   林熏见一大堆人来,装出一副害羞又尴尬的样子,江太太用眼色询问是否被溜走了,林熏摇头。   江太太让人推门,开门的声音很响,里面两声尖叫声响起。江太太大声质问许老夫人:“你还要争辩些什么?”   许老夫人以为许雁被人设计了,额头滴下了大滴的汗珠,此时许雁俏生生的话语从众人背后传来:“众位夫人为何在此?”   “祖母怎么也在这儿?”   “雁儿,你去哪了?”老夫人拉着许雁的手。   卫大姑娘替许雁回答:“她呀,想亲自给老夫人做一碗面,不料在厨房中烫红了手臂。”   江太太嚷道:“你们合伙来耍我!”江太太看着完好无损的许雁和意味深长地笑对着她的卫大姑娘,这才知晓,她们这是要陷害她,让她失了名声,许雁未入门就要困住她了。   卫大姑娘正色道:“江太太,我尊你为长辈,但长辈要有长辈的样儿,请你谨慎言语才是。”   对,我们骗的就是你。   身边的夫人提道:“那屋里的人是谁?”   冯嬷嬷上前撩起帘子,只见许茵和苏琦衣着凌乱,两人还在迷迷糊糊中。   见此情景,众位夫人忙纷纷告辞。   老夫人的院落正堂中,除了沈氏、李氏、赵氏在场,还有就是林熏、许雁、卫晴以及许茵。   此时的许茵跪在地上,头发湿漉漉地黏在脸颊边上,许老夫人问:“为何做出此事?”   许茵并不冤枉,但她不想见林熏全身而退,咬牙道:“是林姑娘教我的。二伯母和母亲也知道。”   江太太嚷着:“你胡说!”   “哈哈,就你被林熏这个贱人骗了,她想嫁给大堂哥,可惜大堂哥见了她就躲,大堂哥手里还有一些证据,等会让大伯母给你看看就知道了。至于二伯母,她帮着把苏琦给带进了许府,而母亲。哈哈哈。”许茵畅快地笑着。   “许雁,你没想到吧?你母亲可是为你备了份好礼物呢。她给你做的衣裳漂亮吧?里面可掺着渗透皮肤的药物,即使是闻上一会儿,也会神志不清。”   “这些你是怎么知道的?”许老夫人问。   “如何知晓?一起谋划了,如何不知。本来这是用来对付许雁的。可是老夫人竟然想将我嫁给穷秀才,我不如将计就计。”   “行了,知道了,等雁儿成亲后,立马给你办婚事。冯嬷嬷,把李氏给我关到后院中,下半辈子,她就在那里渡过吧。至于赵氏,送入官府。”   李氏疯狂地挣扎和咒骂:“你这该死的老太婆,我要了你的命。”咒骂声不绝于耳,越来越远。   许雁轻声问:“母亲为何如此?”   “为何?”赵氏露出真面目,“你可知,我厌恶你就如同厌恶你的生母一般。卫候府家的嫡女,从小受人宠爱,未曾受过半点委屈。而我呢?是我先遇见的老爷,都是你这个老太婆,不让我入府。最后我嫁了别人。虽然贫穷,但到底知足。谁料他早早就去了,我又回了娘家,嫂子好吃懒做,整日算计我的嫁妆,我怕嫂子赶出府,日日夜夜熬眼睛做绣活,她还是不放过我,把我卖给了一老头子富商当小妾。幸好老头子早死,我本想安安分分地过下去。却在胭脂店见到了你母亲,十多年过去,她还是一点都没变,一样的天真。她凭什么过得那么无忧无虑。哈哈,最后她不还是死了么?”   赵氏冷漠地说:“是我告诉她你父亲有了外室,也是我主动向你父亲求救。进府后,我趁着老太太忙于四老爷的亲事,把你握在了手中。你本来就应该瘫痪在床的,你本来就应该一辈子躺在床上的。你却偷偷溜到了花园里,你看到了我和苏琦在说话。幸好是习秋机灵,把你弄晕了。你说,那时候你要是死了,该多好!可是你却活过来了!还变了!若不是你变了,我何必如此狠心对你!要怪就怪你自己吧!”   赵氏在还未送到官府的当晚就自尽了。   沈氏和老夫人都来劝慰了许雁一番,许雁反而看得开,“这对她来说未尝不是好的去处。”   许雁生辰上被退婚一事传得沸沸扬扬,岂料第二日就下了圣旨指婚,一下子堵住了悠悠之口。   婚后第三日回门,江涵秋和许雁手拉手下了车,两人相对而视,十分恩爱,羡煞旁人。   许允也回了国公府,连带着许雁的嫡姐也特意来看她。   两人虽十多年不见,但血缘亲情到底不是假的,不一会子,两人就如同十多年都住在一起一般亲密。   许茵过三日就要嫁给苏琦了,苏琦的事儿到底还是瞒了下来。   京城中常有风言风语,但许茵和苏琦两人一点都不在乎,唯一在乎他们的人,许琳,如今还在家庙中。   许国公求了吏部的主事,苏琦有了差事,到岭南外任,一县城中的七品官,但许茵已经满足了。   没有人会告知许茵,她所听闻的婚事已定,将她许给秀才这事只是许雁和老太太设下的圈套。   至于林熏,江涵秋送她去了庄子里,特意将人看了起来,过几日要送到云南边疆去,把她许给了边疆的一将领当继室。   江太太则被江家的宗族送回了老家的家庙中。   黄昏中,江家的马车停在了江家的门口,江涵秋抱着许雁下车。许雁害羞地拍着他的手让他放她下来。   两人站在将军府门口,相对而笑,手拉手进了府门。 ☆﹀╮========================================================= ╲╱= 小说TXT下载尽在http://www.bookben.cn - 手机访问 m.bookben.cn---【书本网】整理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版权归原文作者! =============================================================═ ☆〆